兩人離了八井坊,走上大路,要尋那大廟休息。來回走了幾遭,荒草之中好不容易尋到路徑。兩人前後而行,慕容飛持了木棒在前,曹駿持傘在後,路徑難行,狐兔亂竄,時日正值黃昏,遠日蒼山,殘陽黑土。過不多時,見草深處一座大廟。門首盡皆破落,左右金漆早剝,牌匾不知去向,哪裡有知客,不曾見高僧。兩人走進廟裡,只見三進大院,處處殘垣斷壁,塑像只剩土堆,壁畫沒有彩繪。到了中殿,後面已經去不了了,只能隱見桓侯舊樣。曹駿打掃了一處供桌前平地,慕容飛拆了處木料。兩人卸了包裹,慕容飛生起火來,曹駿出去逼法的捕獵。片刻功夫,曹駿捉來野兔草雞,慕容飛活了黃泥,裹了成團,扔在火堆裡面,等泥團裂了,尋木棍夾出來,敲碎了土塊,兩人撕扯著吃將起來,曹駿取了麵餅,慕容飛將出水來。片刻食罷,慕容飛枕了鹿皮套,曹駿臥了包裹,邊聊邊睡去。
玉兔東昇,銀輝灑下。天籟俱靜,山廟無風。這廟前庭積灰多年,中殿只有這一處動靜,後進聲息皆無。片刻薪火熄滅,木柴“噼啪”不絕,冷風“嗚咽”而來。又不多時,黑雲遮月,天昏地暗。時至夜半,陰風陡起。兩人同時睜開雙眼,心中都是遐邇,“萬沒想到,一路無事,到了這小小的張飛廟,卻遇著不開眼的人物。”原來,兩人都聽到後進有了動靜。兩人都不動,靜觀其變。
不多時,破落窗欞紙上,印出一個怪頭。這頭比尋常大了數倍,毛髮蓬張,怪異可怖。那怪頭一動不動,只在外面窺探。慕容飛微微睜眼,看著這怪頭,暗自好笑,曹駿更不會怕,只是不動,意欲戲耍鬼怪。那怪摸摸索索,從破落門裡擠進,其後又跟了幾個。這幾個怪物一起湊了過來,心下也是納悶,這要是尋常人早嚇得屁滾尿流。哪知道,近前一看,幾雙眼睛互相瞪著。慕容飛和曹駿平臥在地,起身也無,笑嘻嘻地看著幾位怪物。這幾個怪物也是懵然,只見這幾個,一個大頭,亂蓬蓬一頭黃毛;一個長頸,蛇頭伸縮;一個紅眼長舌,喪門弔客;最後一個身體佝僂,一雙大爪。四鬼本想嚇個半死,好有財路。沒料到出了這兩個人物。六人面面相覷,四鬼按耐不住,一撲而上,曹駿紋絲不動,慕容飛一挺而去,單手只一掀,將四鬼掀翻在地。四鬼撲倒在地,前仰後合,骨軟筋麻,掙不起身。幾個小鬼知道遇到了高手,哪敢再強動。紛紛趴伏在地,磕頭如搗蒜,乞求饒命。慕容飛和曹駿相對一笑,盤膝坐起,曹駿笑道:“爾等是何來路,說得明白,放你等逃命。”那大頭怪剛要說話,慕容飛道:“還不露出真容,看著醃髒歪貨,某家氣自不順。”四鬼連忙卸出裝扮,忙活半晌,曹駿再去點了火,再看四人,無甚變化,大頭的還是頭大如鬥,禿額寬臉,圓眼厚唇;長脖的還是細長頸子,如同竹筷插著大瓜;弔客的還是兩條掃帚長眉;大爪的還是黑泥長指甲。那大頭倒是會說,磕頭道:“兩位大俠,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兩位,萬望恕罪。”曹駿笑道:“你這廝言語斯文,念過書吧.”慕容飛道:“爾等叫什麼?”那大頭道:“我叫孔念華,幼時略讀過文章。”指一指旁邊,長頸的叫嚴茂嚴老二,大手的叫魏吉平魏三兒,弔客叫華城山華四兒。大頭道:“我等兄弟四人,江湖有號:‘城南四鬼’。”慕容飛道:“如何變成鬼的?”大頭說來一些緣由。
原來范陽堂初創堂口的時候,共有兄弟八人,除去鄒範祖盧,還有孔嚴魏華四姓。結果四大姓霸了范陽堂,孔嚴魏華四姓不敵,被驅逐出城,綿延數代,無權無勢,心有怨恨,終是由人變鬼。四代後人或去他處謀生,或遠走避禍,到現在,只餘下四家不成器的弟子堅持與范陽堂為敵,數番爭鬥,終是剩下這四人,四人沒有生計,不敢停留在范陽城附近,被人趨至此處,沒奈何,做了下流勾當。終是有家室來歷,總算沒去剪徑殺人,只是扮鬼嚇人,謀些包裹之類,這四人總是沒有分開,又有傷病怪異在身,生活艱難,度日如年,正乃從來不與人同群,只是低頭為鬼伴。幾年前,謀在這桓侯廟裡,住了下來,只在後進。今天本沒有門路,不想撞上來兩人,本欲打些牙祭,哪想到,來的是高人。
慕容飛和曹駿相視無言,想到世事無常,人鬼相通。曹駿道:“師兄,如何處置?”慕容飛道:“這個簡單,那范陽堂本不正經,近年當有變故,我想不如你我二人,照顧下這四人。”曹駿道:“但如師兄所願。”慕容飛笑道:“你我兄弟相稱,我縱想和你較技,也難生死相搏,不如------”曹駿笑道:“我挑大頭和長爪。”慕容飛道:“你這------,也好,我就要長脖和弔客。”四鬼彷彿聽到天音,剛才見識慕容飛本領,哪有不從。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