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次日天明。慕容飛辭別了師傅,告知了洪叔叔,打點了童子,背了長劍,繫了包裹,再次拜別眾人,下得山去。這一去,只覺海闊天空,走在東山一路,但見熱花暖草,緩坡凸石,山路婉轉,一路平坦,不禁意境中來,提氣狂奔,這一跑發了性子,風聲嗖嗖,眼前急變,身子前塌,耳後生風,腳板離地,只在一溜兒草尖上掠過。跑了一程,遠遠望見山畔顯出人煙,原來一氣跑了十數里,已經下得山來,他收了身法,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七竅中精力瀰漫,手足間熱氣蒸騰,勁力鼓盪之下,縱聲長嘯,似猿如虎,山中隱有相和,只覺天下無事不可為。
嘯罷舉步前行,轉過小丘,但見不遠處草窩裡面,高挑了一個草帚兒,知道是一處茶鋪。行到近前,只見店面雖小,卻是乾淨齊整。門板油亮,上有紅紙,寫著:有酒有面,醬飯菜肉。原來茶鋪代賣酒飯。
慕容飛見了甚喜,正跑得肚飢。踏步入內,只見黃白落地,桌案油彩,一門一戶,二三個茶客,四五張閒桌,六七個壇罐,八九個銅錢即可。小小茶鋪甚是齊整,慕容飛不禁心中喝彩,好個經紀人賈。小猴子見慕容飛在一張桌邊坐定,連忙上前支應,擦抹桌案,開口便笑:“哥哥,要什麼茶飯,我們茶酒二水,飯菜齊備,大醬,大肉都有。”原來北地人不似南人把來人喚作“客官”,只叫哥兒。
慕容飛心道,此次出門樞籠倒有,走出百十里不愁,徑去北地玉河縣,取了縣主孫孝儒的信物便回,雖然走東山麓有些繞遠,但當不得勞累,儘可吃喝。開口道:“酒菜不要,只是吃麵吧,一發造三個面來吃。”小猴子應承,轉回灶間告知。
這小店,一個掌櫃串櫃,後廚掌勺,小猴子聽召,看起來是個家店。轉瞬間面造好了,用藍邊瓷盆裝來,慕容飛見了大喜,用竹箸一挑,只見面白湯黃,上有綠葉黑醬,下鋪疙瘩肉塊,肉塊安排的爛熟,醬又不重,面也勁道,不覺胃口大開,早把長劍放在桌上,包袱甩在背後,將頭埋在碗裡一陣大嚼,只吃了個湯汁四濺,嘴臉糊住。瞬息間面盡湯幹,只看得小猴子瞠然,“哥哥,我只轉身,這三個壯麵就包辦乾淨,敢是餓得狠了。”慕容飛笑道:“此是慌張,不然六個壯麵也吃了,哈哈哈”。見小猴子善於應奉,賞了九個星月穿上宋圓通,那小夥計心下也是高興非常,格外殷勤的泡了個粗茶來。原來這裡雖是北地,但不論是天祿舊錢還是慶曆新錢都不敵宋錢,這宋元通寶銅錢遍地都是,很受歡迎,往來客商人家要不貨物相易,要不金銀會交,用到銅錢,卻是流行宋錢。
慕容飛吃的飽了,坐著慢慢喝茶,此時剛有閒暇四下打量。茶客所剩無幾,虛有一個醉漢伏桌,實無旁人。正看間,門板響處,串鈴聲聲,一根青蔥竹杖探入,然後一白襪麻耳僧鞋,進門的正是一個和尚。慕容飛見著和尚,不覺吃了一驚,這和尚甚是清秀,讓人望而生喜,齒白唇紅,僧衣婆娑,可惜一雙眼睛緊閉,竹杖嗒嗒,竟是個盲的,慕容飛暗叫了一個可惜。
小猴子見來了客人,又是眼疾,快步上前迎候,卻被和尚精氣所攝,訕訕不敢開口,和尚卻並不形澀,朗聲道:“北帝山來人可在此間?”聲音陰柔,連問三遍,慕容飛見了和尚正自思忖,聽他問出了海底眼來,站起身來,正待答言,那小猴子卻緩過神來,躬身支應道:“佛爺,找人也進來坐坐,來,您眼神不濟,我來牽您。”說罷低身去撿杖頭,剛一低頭,耳聽得有人大喝一聲,“小心。”
小店內風聲呼嘯,暗影連動,幾聲大響,兩個人摔了出去,一人滿臉是血。原來電光火石之間,那和尚以杖為劍,那杖有雞蛋粗細,卻發出針勁,一杖刺瞎了小猴子的兩隻眼睛,慕容飛飛身上前,搶出了夥計性命,肩窩臀間連中了數點,直摔了出去。慕容飛心下駭然,暗道這禿驢劍法超然,劍如電閃,身形不動,聽風辨位,劍襲來時風聲全無,收回去雷聲隱隱,電閃一擊,像極了本門劍法。自己一時不察,身中三劍,幸虧身法亦快,只中了兩三分,要是此僧手持的寶劍,這條命卻交在當場。此時顧不得疼痛流血,從桌上掣出長劍,一劍在手,心下大定,橫劍當胸,氣勁過處,封住血脈,轉瞬間不在淌血,一霎時氣定神閒,大聲喝道:“北帝山人在此,不得濫殺無辜。”“何來無辜?”和尚竹杖緩緩在身前划動,聲音悠悠飄來,“說了我的眼睛就是該死!”醉漢已經醉死般趴到地上,掌櫃和廚子奔出來見到兩人對峙,小孩子滿臉是血,狼嚎不止,只嚇得一佛昇天,二佛涅盤,連忙合力把抓撓掙扎的小子拖到後面去了,如何敢高聲冒頭。
慕容飛疑慮盡去,心想原來他不是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