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此物與平輿許氏無關?”
陳仲根本沒有多餘情緒,被小輩質問也好,被主人拒之門外也罷,都不過是些表面的虛活兒,不值得為此而做出反應。
當然,陳仲做事一向不肯落人口實。
像這種護送某個人從某家到某家的事情,怎麼可能事先雙方毫無溝通?
陳仲在蓬萊時,不屑於帶方許氏的種種齷齪,故而也沒有從中過問他們內裡的聯絡,但當時許靖的父親,許萇將那枚信物交給陳仲,自然就意味著他們雙方已經達成默契。
若無那信物,陳仲自也不會成行。
此刻,那不知材質,刻著許慎所造“許”字的信物,被置於許竣面前,許竣一時啞然。
他父親先前告訴他如何應對時,大抵不是將這東西忘了,就是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件信物。
或許,帶方那裡是和當今萬歲鄉侯,許竣的祖父許儀直接溝通的?
邊上血都涼了的許靖此刻也回想了起來,帶方那裡為了他,也是付出了一定代價,才與平輿許氏達成默契的。
如今一個與自己平輩的許竣出來,就要把自己拒之門外,是何道理?
許靖心中其實非常清楚這個道理是什麼。
那便是他很弱,弱到沒人在意。
別人接納他也好,拒絕他也罷,都是跟從其他人的實力而決定的,在別人眼中,他無足輕重。
這一刻,許靖握著拳,指甲刺破了掌心面板,只有這身體傳來的刺痛感,才能稍稍緩解心中的恥辱。
“哈哈哈!陳公說笑了……此物自是與我平輿許氏有關。”
許竣哈哈一笑,當是已然想到了辦法。
“只是不知,此物於何時交在陳公手中?”
陳仲道:“自是啟程之時。”
許竣一臉遺憾:“想必啟程之時,陳公未曾說出‘必為嵇叔夜復仇’之語。”
原來癥結在此。
許竣倒也算得上是有急智了。
然而邊上阮集早已聽不下去:“陳公行事,豈是爾黃口小兒所能指摘?平輿許氏便是如此待客?汝家大人何在?還不早早出來迎接,將爾家事了。我等時日寶貴,焉能與小兒相戲!更何況,爾輩畏懼司氏勢大,族親晚輩遠道來投尚且懼受牽連,何不畏懼陳公立汝門前久了,踩的土灰也生脾性,且要揚爾一臉!”
阮集向來善使青白眼,行事作風可謂直率,別人謾罵尚要引經據典拐彎抹角一番,他卻不管那些,什麼話直白、刺耳、最能噎得對方半夜都不能順氣,他就說什麼。
許竣畢竟年輕,麵皮不夠厚,當下就被罵得臉紅耳赤。
好在,那“伏虎之氣”的主人,此刻終於現身。
“聞名止惡陳子正公親臨,未能遠迎,是我平輿許氏失禮了!”
來者正是許綜,只見他一身朝服,龍行虎步之間,身上配飾搖曳叮噹,竟是穿戴得一絲不苟。
在他現身的同時,那僅為陳仲望氣術所見的“伏虎之氣”,已是探出一隻虎爪,虛虛壓在了阮集頭頂。
阮集氣息於他無意之中,展現出來的是一臺繚繞青雲的無弦之築。
此刻築被虎爪按住,阮集本人也好似被大山蓋壓,竟是需要全力相抗,才能堅持站立。
須知阮集也是早便突破了感應的大修士。
許綜輕描淡寫就把一位大修士壓制當場,但在他行動之間,卻根本看不出絲毫滯礙,就像是隨手做了一件無關緊要之事一般。
“犬子無狀,讓陳公見笑。”
許綜來至眾人之前,雙臂微微振袖,不著痕跡地便將許竣掃去了自己後方,而後拱手施禮。
“唉喲,此是我許氏信物,勞煩陳公一路護送族內晚輩,感激不盡啊!”
許綜說著,面上非常客氣,伸手便要去取那信物。
然而在眾人無法目視的氣息交鋒中,是那頭伏虎探出了另一隻虎爪,要從陳仲那浩浩蕩蕩、渾沌緲冥,既不見來歷,也不知歸處的氣息之中,取走信物。
嗡!
兩氣相交。
許綜只覺一陣難以言述的宏大嗡鳴響徹顱腦,那一瞬間,他幾乎要失去自我。
本能地,似被火燒一般,猛然縮回虎爪。
兩氣分離。
鳴響淡去。
許綜眼角方才來得及抖動兩下。
這是直接從氣息上的較量,比法力、比性靈之力,更為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