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妖修總盟會便是桓志託名?卻也未必!”
孔衍對陳仲的懷疑,也有自己看法。
“此前殷臺董氏曾向桓志奏報天下妖修總盟會事,桓志若因此而派出得力人手前來查證,一路追查至此,也是極可能的!”
陳仲卻覺得不會是這樣的:“董氏奏報,便是由我告知,其中可不曾涉及此處廢村,更不曾言及臨蠶郡王世系墳塋。”
因為陳仲根本沒有說後面的事。
所以桓志不該知道這裡,他的雁衝軍來仙門郡調查天下妖修總盟會,同樣不該出現在這裡。
就連孔衍,在陳仲主動告訴他臨蠶郡王世系墳塋之前,都是不知道雁衝軍為什麼出現在這兒的,那時孔衍反而在懷疑桓志。
畢竟,盜掘前代宗室墳墓,對名聲的影響還是其次。
正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桓志敢挖前代宗室的墳,就不怕後人挖他的墳?
這事兒實在是太缺德,除了無所顧忌的亡命之徒,一般而言沒人願意做。
孔衍仍有幾分不敢置信。
陳仲卻是沿著孔衍提出的問題,又想到一事。
前次仙門山中,暗中控制屍魅之人,陳仲僅僅感知過對方的一縷氣息,未曾謀面。
而這一次孔衍半路遇到雁衝軍,雁衝軍的統帥之人,是誰?
桓志做為蓬萊之主,不能事事躬親。
假如打臨蠶郡王世系墳塋的主意的,真是桓志,他也必定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兩次主持之人很大可能就是同一個。
反證,假如兩次主持之人不同,那就有很大可能性,與桓志無關。
聽了陳仲這一推論,孔衍也點頭認可。
而要知道兩次主持之人是否是同一個。
陳仲能知第一次。
孔衍能知第二次。
須在一處比較。
孔衍當下便躬身掬一把土,肅容正步,向四方施禮,每施一禮,朝天灑一撮土,四方、天地俱已禮敬,方才開口。
“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悽愴之心!”
隨著孔衍誦唸,大夏天的夜裡,竟然立時有白濛濛一片霜露,凝結在周圍草木葉片上。
孔衍矩步方行,踏在蒙霜草葉之間。
立在一旁的蘇元明霎時間悲從中來,好似每年跟著母親,祭拜早逝的父親時一般。
而後便見七縷肉眼可見的黯淡氣息,從地上躺著的七具屍身上飄了出來。
儒家祭儀還魂。
這是專治《禮》學的禮儒一脈才能施展的法術。
因儒家祭禮規矩嚴格,參與祭拜者與死者之間的關係不同,所須奉行的祭儀也不同,故而儒家其它支脈的修士,即便知曉祭儀的全部規矩,但因其自身與死者的關係約束,便不能越過關係的遠近不同,進行唯有至親之人才能行的“召魂祭儀”。
強行施展,因不合禮數,要麼祭儀失敗,要麼召還者魂魄直接化為厲鬼。
唯有禮儒一脈的大修士,可以充為司祭,因職事而跨越親疏關係的約束,在大多數情況下均可成功施展這門法術。
當然,禮儒一脈的大修士,即便有這樣的能為,也是不會肆意而為的,原因很簡單,若是他們做不到依禮而行,一身能為自然也不存在。
孔衍若非是有正當理由,且事關蓬萊安定、前代宗室墳塋、當代君主名譽,也是不會在未得死者親屬同意的情況下,做這種事的。
隨著七道氣息浮現,一一化為虛幻人形。
孔衍對七名隱隱恢復了常人體態,與地上屍體大不相同的魂魄肅拜行禮,而後高聲唱道:“忌日不用,非不祥也!”
蘇元明懵懵懂懂。
九環狸也瞪大著眼睛,這種景象可是難得一見。
凡人亡故,有幾個能留有魂魄再與世人相見的?
一般情況下,真的見到了那叫見鬼。
能託夢的大都是有些修為的修行中人。
而與孔衍相對的這七位,卻一個個清明無比,按照九環狸家老祖宗們的說法,這叫清靈之鬼,是修行鬼仙的前提!
只可惜鬼仙法門在中古時就打爛了,後世之人知曉這一傳承名號的都極少,更別說親眼見識了。
陳仲知道蘇元明肯定不懂,便低聲向他解釋。
“忌日不用,言志有所至,不敢盡其私也。”
儒家祭儀,要求死者至親在忌日極盡哀悼,不做其它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