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想著,腳下走得輕快,沒多久就來到了家門口。
這裡屬於整個江南市的邊緣地帶了。
是那種永不開發的地段。
再加上地勢陡峭採光不好。
所以住在這裡的,沒幾個是有錢人。
按照老爹的說法,原本一家人應該是住在距離江南市二十多公里以外的一個環山小村子中。
但是在十幾年前的一場特大暴雨中,小村子一夜之間被泥石流掩埋。
除了幾個當晚外出的村民,其他全部遇難。
幸好當晚謝航高燒不停,父母早早就送到鎮上的小診所治療。
回程途中又遇到暴雨阻擋,索性第二天早上才回家,這才躲過了一劫。
哪怕是從孩童到了成年的今天,謝航依舊還有一點點記憶。
他記得,第二天回家時,已經找不到了自己家的方向,也找不到自己家的房子,更找不到陪伴自己一整個童年的大黃。
整片狼藉的山坡邊緣被一條長長的絲帶隔絕,絲帶對面是家,絲帶這邊是幾個抱頭痛哭的倖存老農。
絲帶對面像是被幾十個老農翻耕過的新鮮土地上。
只有一群穿著褐色的工作人員正在不停的指揮著什麼,焦急的尋找著什麼。
可是搜尋了三天三夜。
再也沒有一個活人送出來。
發生了這種事,上級十分重視。
並且還給了一筆補償費,用來給倖存者新建家園。
但是老爹謝昌國放棄了。
每次回想到那天從泥土中一個個被抬著出來的親人,他就感到一陣深深的後怕。
再說了,整個村子,倖存的人還不到十個,這還如何生活?
索性咬了咬牙,直接放棄了自己的家鄉,帶著妻兒就來到了江南市。
用補償金,在城外的村子裡買了一小塊地皮,和不到兩分地的小菜園。
然後就開啟了背井離鄉的生活。
老爹雖然沒什麼技術,可有著用不完的力氣。
來到這裡後,每天日出就到城裡拼命找工作,後來實在找不到穩定工作,乾脆學著其他老農「蹲貓臺」。
其實「蹲貓臺」也不差,只要能吃苦耐勞,不抱怨工作髒累,還是挺賺錢的。
隔三差五的還能稍微改善一下伙食呢。
老爹就是靠著「蹲貓臺」,用力氣養活了一家三口。
而老媽呢?
身為農村人,自然也是閒不住的。
十多年來嘗試了不少工作,最終還是選擇了夜市攤。
做一些小吃什麼的,不說能賺多少錢,但勝在自由,也能簡單的補貼家用了。
“你隨便坐哈,不用客氣。”
看著眼前這個破破爛爛甚至還有些透風的小房子,謝航一點也不覺得寒蟬,反而覺得莫名的溫暖。
甚至還熱情地招呼著攝影師小哥。
說完就提腿朝著小院子水龍頭前走去。
“老媽,今天準備那麼早呢,這天都還沒黑呢。”
老媽徐美鳳這會兒正蹲在水龍頭前,雙手在裝滿水的大盆裡撈洗著菜葉。
“你還說呢你。”
徐美鳳翻了個白眼,瞅了一眼東張西望的攝影師小哥,又小聲說。
“還不是你,非要參加什麼父子變形記把你老爹弄到學校裡,他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能識幾個字?”
“這個家可就靠你老爹了啊,他這一去就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你想把家裡敗光啊?”
“不是,老媽…”
謝航擼起袖子,從水盆中撈起一把小蔥,耐心的摳著上面的泥土。
“我都說了,不是我不努力。”
“你是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用心,但成績總是唱反調我也沒辦法啊,再說了,誰說不讀書就活不下去了。”
“不是不讀書就活不下去了,而是讀書才有更好的出路。”徐美鳳抓起青菜葉子上的蝸牛高高一拋,瞬間就回到了小院邊上的菜園子中,她回過頭認真道:“我和你老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不求享你的福,但只希望你以後少吃點苦。”
謝航雙手僵硬了一下,莫名的感覺鼻子有些酸酸的。
其實這些他也是認真考慮過的。
但繼續順著父母的心意念書,將後來頂多也只能成為基層工人。
根本不能改變什麼,更不要說讓父母提前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