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蜿蜒狹長,兩旁綠樹蓊鬱成蔭,初春潮沉的氣息從繁枝茂葉間緩緩氤氳。
道間空茫無人處,清脆的鈴聲由遠及近。不多時,一輛馬車沉穩疾馳而來,兩個勁裝青年各自駕一匹黑黝駿馬奔行左右。
藏青帷幕內別有一幅風景,畫面清奇又好笑。
宮遠徵俏麗的五官飛揚靈動,眉眼緊緊皺巴一團,走成“各自為戰,誰都不服誰”的路子。
因為輕咬狼毫柄沉吟太久,他甚至沒意識到筆尖已凝出了橢圓欲滴的一枚濃墨。
他們從梨溪鎮出發,不出半柱香就能到達雲家堡。
可宮元徵心思半點不沾完成任務,在怒斥叛徒和向哥哥自首的兩種選擇間,他正深深陷入兩難。
“公子,馬上要到雲家堡了。”
宮遠徵撇撇嘴,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你覺得,我現在該關心的是這個嗎?”
青年垂首無語凝噎,心說,難道不是嗎......
梨溪鎮尋人,本就是他們出谷的全部目的,且放在宮門無鋒此次大戰前,這實在是極稀鬆平常的尋人任務。
除非退一步有些特殊點,尋的人為前無鋒門人、現執刃夫人罷了。
但如今,宮門破棄出入舊塵山谷的限制,放出其他商徵羽新出行走江湖,雖足以威懾明裡暗裡的敵人,其實內部人自己也不著調成亂糟糟的一團。
比如眼前這位的表現,他就親眼所見。
那日殿中,宮遠徵表面不情願聽命執刃,得知自己能出谷後轉身就樂翻天的......嘴臉。
呵呵......宮門男人與生俱來的心口不一,從來都勿論年齡和品階位置。
青年認命地一抹臉,由衷地無奈,“這時候向角公子認錯,為時已晚了吧?”
聞言,對面那張精緻的眉眼越發皺得愁苦,宮遠徵心懷僥倖而怯怯地問,“那怎麼辦?是宮子——執刃破棄舊宮規,也是他向我下達任務,難道我違令不從?不好吧?”
青年忍不住被氣樂了,心說這口鍋表面甩得挺好,但實實在在散發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我的公子,好不好的這一說,其實關鍵在於角公子信不信,嗯?”
宮遠徵鳳眸微瞠火速瞪了他一眼,明明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幫兇竟將難題輕飄飄“嗯”過來。
沉默半天,宮遠徵憋出個“你”字後再沒下文,畢竟所謂幫兇的原罪是隱瞞,可誰都明白,主犯才是罪孽深重,而況哥哥從來將他拿捏得死死的,是撒謊還是誠實一看便知,甚至不看也知。
前日那令他二人聞風喪膽的秘匣,正是角宮傳遞情報的工具中緊急規格最高的“飛煙匣”。
哥哥密信質詢他為何擅自出谷,字裡行間散溢著因隱瞞行蹤而生髮的冷怒。
更可怕的是,哥哥已下但書,只要自己不好好解釋清楚,他將“親自赴往從協”。
從小到大,他既沒忤逆也沒欺騙過哥哥,如今這兩大罪狀就像兩記耳光在宮尚角臉上左右開弓,怎麼辦怎麼辦?宮遠徵光薛微腦補一下畫面,只覺整個人從裡到外不自禁地戰慄。
狼毫啪嗒一下掉落,霎時就將宮遠徵適才冥思苦想憋出的寥寥回信沁染成一團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