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妤忍得不行,不過屈服於薛紋凜拋來的無奈眼神,老實地隱在男人肩膀後,放任自己面目扭曲。
這小子唯薛紋凜命令是從,平日似乎跳脫得連顧梓恆都難加管束,在盼妤的喜好中,她對此類時而刺撓顧梓恆之輩向來做不到落井下石。
不過這少年自有他身份特殊性,雖為暗九,實為前藥谷谷主之子。
薛紋凜四海征戰時,曾力排眾議儲存藥谷於亂世紛擾之外,於全族皆有救命之恩,谷主特地將擅毒的兒子送到薛紋凜身邊,正是看透皇家內裡潛藏的一些腌臢陰謀和爾虞我詐。
這小子於俗世禮法尚在懵懂開蒙,明顯是顧梓恆有意護在自己羽翼,盼妤自不會與小輩斤斤計較,勿論從輩分差距還是自己的身份都有失偏倚。
但她環顧四下仍不由感到疲憊無力,還有些暗自懊悔,畢竟一想到這些年,薛紋凜周圍都是一群這種色的愣頭青,換誰都得急得發愁。
盼妤忽而又開始自省,恐怕只能容忍顧梓恆做各中唯一的例外,絕不能因為薛紋凜的關係繼而擴散到,誰都能在自己頭上耀武揚威。
她方才聽了半晌心中有如明鏡。薛紋凜一路行來胸中不豫,但又不想找自己撒氣,只得拿捏旁人,比如本來就任務幹不利落的肇一。
面對這樣積攢人緣的好機會,少不得盼妤站出來打圓場,見薛紋凜眉頭仍不曾舒展,趕緊裝作懵懂猶疑地發問,“你代替了阿蠻,怎能成功騙過她其他同伴?”
肇一看了眼腳下時而濺起水花的河水,淡淡反問,她哪兒還有同伴?
盼妤大驚失色,全殺了?
肇一認真地諷哼,這麼殘忍的事我怎會做?只不過給他們餵了迷藥。
盼妤越發聽不懂,一臉懵然觀察周遭,所以說,人呢?
肇一又朝河裡努努嘴,都扔進河裡了。
盼妤:“......”好高明的廢話。
她有點明白薛紋凜方才的不耐煩為何從血脈裡就徹底壓制不住了。
彩英從旁笑笑,這才真心地打著圓場,“此去我們只能四人同行,阿蠻那些同伴留不得。”
盼妤擺擺手表示自己懂得,她並非滿腔慈悲以為不該殺人,反而十分明白人越少越好的重要性。她掰起指頭數了數,領悟到薛紋凜計策的妙處。
四角各自向關隘口聚攏,上游活口只會在城門外報平安,一個都無法如期抵達;此處為次要,阿蠻這一角色是取信對方關鍵,不可或缺;其他兩處各憑本事,只要不生出識得她與薛紋凜身份的人,倒不必趕盡殺絕。
薛紋凜擰眉踱步過來,再次對著這位“不可或缺”之人,一臉難言之隱,“你,縱然易容術精進無暇,哪兒來聰明勁應對無窮無盡的盤問?”
盼妤別過臉又忍不住撲哧地笑,其實薛紋凜表面所指還不重要,言下之意妥妥地透滿嫌棄,大白話意思是,你最多當個啞巴木樁子還勉強湊數。
肇一瞪大了眼,“彩英姐姐找好理由了。”
薛紋凜左看右看仍不減狐疑,但見他搬出彩英,卻也不想再說什麼,因為四人行的結局既定,充其量也只好先想辦法混過去。
四人棄馬駕船了不少時辰,待夜暮臨近,天色轉暗,這葉扁舟也駛離城池中樞,漸漸行到一片陌生領地,只見兩岸重巒峻嶺,隱約還可辨得青翠層疊,令盼妤詫異不已。
“不想這方邊塞還有如此景象!”微風拂動額間青絲,盼妤忍不住摸了摸面上肌理。
“別碰,還沒過十二時辰,藥性還沒穩固!”阿蠻嘎著公鴨嗓子提醒。
盼妤改用“一指禪”緩揉太陽穴,找不到理由發作,可就是渾身上下都想懟懟這小子。
她看看身旁的男人,眼神一恍惚,思緒霎時回籠,飛奔二人少時初遇、重生重逢之地。
盼妤勉強勾起嘴角,玩笑般地喊,“文兄。”
薛紋凜眉眼沉靜地糾正,“是兄長。”
盼妤恍然記得自己人設,雖不能再做“林大娘子”,心中卻思忖這聲兄長萬不能喊,悵然間又在自我安慰,“我那時谷中游蕩並不顧忌,多以真面目示人,確可能碰上對我面善的。”
薛紋凜側首淡然瞥過,再叮嚀,“暗九雖在,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多注意觀察別人。”說完又彷彿自己那裡叮嚀得失言,無端嘆聲氣。
盼妤關切問怎麼了,薛紋凜偏又不正面接話而朝彩英問,“你從前出谷是這條路?”
“是陸路,卻也看不到這樣的景象。”彩英斟酌片刻,仍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