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爆炸悶響一度密集不絕,顧梓恆單手挎在劍柄停在隊伍最前列,身姿挺拔又僵硬。
主帥一馬當先又遽然站定,被攔在後頭的兵將此刻生生截停步伐,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顧梓恆仰面朝天怔在原地,突然揚手抹掉臉上的血漬利落轉身,他從背後的隊伍裡徒手抓出一名俘虜,近乎粗暴地揪緊人領口從地面一路往前拖行。
臨到井口,顧梓恆高開一腳,踢麻布袋似地將人對直踹到井壁,兩相碰撞令俘虜軀體發出嘎咚類似骨裂的脆響。
顧梓恆居高臨下,對視那人木然絕望的眼神,陰惻惻冷笑,“帶本王進入那密室,但凡耍花招我便將你凌遲。”
那俘虜口角噴出血沫,聽得“凌遲”二字更是嚇得四肢癱軟,卻只顧畏縮顫抖,哆哆嗦嗦沒有示意。
青年統帥怒極反笑,面龐俊美冷峻如霜,眼見他按住劍柄的手緩緩提動,身側一名副將趕緊湊過去耳語。
“若此人再無有用口供,還請少主先冷靜,您縱是將人千刀萬剮,也決不能妄動涉險。”
顧梓恆斜他一眼,眯眼兀自瞟看四遭,顯是耐心實在有限,不待須臾輕聲問,“其他三面情形是否在意料中?”
副將連忙稱是。按照提前制定的計劃,三面內河由內應按照規劃走向引洪,城門背靠河道上游不能坐視河水傾瀉。
顧梓恆下令先肅清毀堤的小股敵軍,照常釋放引洪成功訊號以迷惑關隘大營並保全邊塞城池,令三面內應順勢潛入敵營。
副將原不知主帥安排了誰人保全城門河道,只道一切計劃行進順利,以為衝破敵軍大營近在眼前。
但他很快敏銳地發現,顧梓恆對此並無興奮之色,反而運籌帷幄時越發心情陰沉,尤其此刻的暴戾簡直有些莫名。
顧梓恆對待俘虜一向遵循朝中舊例,不優待也不虐殺,唯鑑定前朝餘孽之人才絕不手下留情。
副將是薛紋凜手中使過的老將,心說小王爺既充分繼承攝政王遺志,那麼這群餘孽不可能存活。
結果又是出乎意料。顧梓恆丟擲優待條件,誰能說出河堤後井口密道的入口,誰就能“凡錯責,永不究續”。
這是什麼?簡直是免死鐵券!
副將萬分驚詫之餘,也只能揣度那密道里恐怕正有自己的兄弟們不顧己身困在其中。
顧梓恆迎頭又在地上踹去一腳,眼看那人徹底昏死,竟略顯碎叨著開始自言自語。
“此處既是前朝作墓室所造,從外突破恐怕會遭遇斷龍石,想防止有人強行下井,估計機關設定不少。”
“埋伏盡數清除,要確保按預期引爆,他們必須安排自己人同往才行,那人要麼甘心就死,要麼有其他生路。”
“狄叔,備硝石,給本王提當年修建墓室匠人的後代前來,要快!”
副將收了命令反而沒動,顧梓恆見他發愣頓時氣急敗壞低吼,“老糊塗了麼?這會發什麼呆!”
副將本來被他徒然喊聲叔給唬住,這會又聽他怒叱自己為“老糊塗”,更覺活見了鬼。
這兩聲稱呼,一個是顧梓恆年少時隨侍主上對自己體現禮貌,一個是薛紋凜私底下與自己玩笑戲稱。
不管哪一個於此時出現在顧梓恆腦海,他都十分詫異。
“你,哎——”他終究只恨恨地跺跺腳,自家主帥再不對勁他也不敢再忤逆,趕緊連貨帶人送到青年面前。
“少主,硝石若有用,那斷龍石豈非徒有虛名?若使用不當傷到河道當如何是好?”
這麼顯而易見的隱患顧梓恆不該想不到,但他方才分明表現得極像,極像遇到死衚衕後慌不擇路。
顧梓恆面容肌理從冷白如暖玉,到現下竟陰沉得泛起一絲絲的青白,他仰頭看看天色,上揚的喉線利落卻緊繃。
他努力壓抑情緒,語氣才越發淺淡。
“請你說說看,當年你家長輩是如何逃出生天?”
匠人後代倒口齒伶俐、思路清晰,兩三句就交代乾淨。
“前朝專找這樣的河道比鄰修建墓室,依山修墓死路為多,傍水而建,為防止墓室千年萬歲安寧而不被城池內河水域侵蝕,必得將棺槨置於水陸地交界處。”
副將瞬時領悟,精神一振,“你是說,找到城中水域交界處即可?”
顧梓恆撫動額角無廢話,“依你看,此處井口下會通往哪裡?你務必思考仔細,若能得出正確處所,我必重酬。”
匠人後代呵呵哂笑,隨即抱拳,“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