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忍耐良久,只能眼睜睜看著假扮自己之人矯揉做作,兼之頻頻做出擠眉弄眼的醜態。
此刻終於可以重新做回自己,林羽覺得滿心舒展痛快。
場中兩名女子見變聲藥丸失效,不約而同按捺不住撕下遮掩,紛紛露出自己面目。
曲智瑜雖辨認得聲音,卻徹底驚呆。
當瞳孔裡現出撤下易容的女子後,他腦海霎時肆虐起狂風驟雨,眼前一片黑壓壓,什麼也瞧不真切。
鐵鏽的味道自喉嚨裡汩汩向嘴裡奔湧,極度的歡悅和惶然交織在一處。
狂喜的是,“他們”還沒有發覺的自己圖謀,驚恐的是,竟還有外人察覺自己秘密。
曲智瑜在心中悄然掂量,深知自己內心的不安約莫僅僅來自潘清兒以及——“他們”,但絕不可能是眼前這些外人。
如此思量,男人很快就鎮定下來。
見到敵人面上去而復返的從容,林羽卻在暗自惴惴不安。
似乎每次臨近勝利的終點,總要歷經反縐。
林羽無奈地想,事事若能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就好了。
畢竟她此番英勇深入敵營,應能居得頭功吧。
她不禁想到元春宴前,自己被強迫按在賭坊密訓了一天一夜。
模仿潘清兒的舉止儀態和各種眉眼反應。
記牢太尉府稍有名號的男男女女前世今生。
學習誘導曲智瑜入甕的各種話術。
勞身勞心不說,更被那位臨時湊角的“嚴師”時而耳提面命,弄得林羽再次、又一次、無數次懷疑起自己的眼光。
看男人的眼光。
林羽怎麼也想不到,姓顧的幾個大男人推完一陣牌九,密謀想出來的主意竟是指望自己假扮潘清兒在敵營翻雲覆雨。
林羽當即炸毛,“......公報私仇有個限度吧,你這個終極兄控!”
顧梓恆登時臉一紅,分不清是不是惱羞成怒還是旁的,聲調筆直往上揚,“擒賊先擒王,除了潘清兒,再無人能接近曲智瑜本人和書房。”
她當即撇嘴,出耳諷刺,“顧先生高潔無暇,你去過青樓嗎你?更勿論模仿那老鴇,她若真是太尉府主母,一舉一動萬眾矚目,如何確保不露餡?”
然後,旁逸斜出一個溫柔的聲音,語氣簡直老實無辜,“我經常去。”
顧梓恆和林羽不約而同當即怒叱,“怎麼回事你!”
薛紋凜滿臉堪稱純真,“我在濟陽城這兩年也不是每日白渡過時光,旖旎閣中的姑娘有一愛好,正是算命。”
如此這般,在顧梓恆萬般不情願與林羽半推半就之下,“嚴師”與“高徒”便誕生了。
出發前,這對臨時湊起的“師徒”特地留了一寸閒暇時光。
“你為何知道這麼多?你從前是官?我,我不是說潘清兒。”
林羽一手襯在發上,滿臉困苦背誦著紙箋內容,她特地做了強調,抬首現出一副特別期盼得到答案的真摯。
薛紋凜在床頭半倚,正難得走神。
他病情一直沒有明顯好轉,身上發熱緩一日重一日,精神原本就不佳,又排除眾議親自下場調教這“半日徒弟”,神思肉眼可見透支得厲害。
他其實聽到了問題,就是禁不住想要放任神遊以作逃避。
畢竟圓謊是門學問,不能時時信手拈來。
關於自己身份底細原就很好編撰託辭,反而事關金琅衛的種種,不管從哪方面都難以啟口,偏偏這女子如今百般斷定他們有關聯,一時還真不知說什麼打發。
薛紋凜沉默半晌,只低低嗯了一聲。
“你是官?金琅衛?”林羽瞠大美目,面上卻並無笑容。
薛紋凜修眉微松,眸光漸顯清明,彷彿醒悟過來又搖搖頭,唇上顏色寡淡,一看就不健康,“當不當官不妨礙我能知道多少。”
林羽打著呵呵,並不吃這套,一派自說自話,“你這扮的什麼?辭官隱世的高管?其實我早該發現你們與眾不同。所以,此次來贛州所求為何?”
薛紋凜聽話不聽重點,或者有意離題,只好奇重複,“與眾不同?我身上有官威官腔?”
林羽語氣平平奚落道,“卻也不是,主上脾性還是很溫軟柔和的。”
每當這二字一出,薛紋凜免不了洩了底氣,當下被喊得十分無奈地怔在那裡。
林羽見他面上蒙著一絲慌亂,兀自好笑。
她能篤定結論,的確繞不開男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