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氣質,能是金琅衛的人?
盼妤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捏緊了袖中的地址。
薛紋凜寫地址不太直抒胸臆,大約是出於保護聯絡地的直覺反應,但地址裡的暗示性詞語應指代這裡沒錯。
盼妤嘴巴張了張,見來人蠟黃的肌膚完全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更是心中懷疑,她見眼前這瘦長臉在審視自己,勉強保持清冷地直視了回去。
“娘子不是來照顧生意的吧,你到底來幹嘛?”
從倒吊的眉梢裡不斷累積了冷意,瘦長臉雙腳沉重地託在地上,一步一步慢慢向盼妤挪近。
她只好又退了一步,整個人剛好走進向屋外的陽光裡,但這退的一步動作幅度有些大,盼妤尚還沒覺察背後有人,便聽見“哎喲”一聲,稚氣嬌嫩。
是個被她撞倒小糖人的幼子孩童,半身人高,正對著地上的糖人泫然欲泣,眼眶裡水靈靈含著淚花。
孩童抬頭望向盼妤,滿臉委屈地撇著下唇。
盼妤:“......”
她頓時難為情,卻不知這孩童什麼時候跟在自己身後的。
瘦長臉很快跟了出來,視線穿過盼妤稍顯侷促的身影看向孩童,默默定神半晌,嘴上朝女人又問,“我問你呢,到底幹嘛來了?”
“我要出城文書。”盼妤舔舔發乾的嘴唇,輕聲直言,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還滿滿當當試探之意,感覺男人不買賬的話,自己要馬上轉身離去。
瘦長臉肌黃的面上不經意地頓住一瞬,旋即露出諷笑。
“我說,你們這些外地還挺容易上當受騙,出城文書除了刺史府,誰都不可能偽造染指,你這廂被騙了,卻也不是第一樁,我倒想瞧瞧,誰出賣的我這肉鋪地址,巴巴令你們主動送上門。”
?!
他不是四神營?!
事關重大,薛紋凜不可能騙她,自己亦不大能理會錯地址暗示的意思。
從這取名風格,著實就指向金琅衛,而顧梓恆才率大批手下離開,這裡不應被識破。
怎麼回事?
盼妤心底莫名著慌,卻強自鎮定,只是臉上流連著深重的警惕,她繼續往後退,不禁沉聲反問,“主動送哪裡?”
男人一陣邪笑,“當然送去刺史府。凡企圖偽造文書出城,必是心中有鬼。”
那張瘦長臉上的邪意真摯,根本不像作假,這人並非同類。
盼妤瞠目瞪著對方,完全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事情發展得已然失控,這裡如果不是金琅衛聯絡點,那城中聯絡點在哪裡?
天楷能在洛屏暢所欲為,洛屏刺史府定然已經手腳不乾淨,即使沒有真正參與,府衙裡頭應也安插了不少眼線。
若此地還是聯絡點,那這人為什麼不買自己的賬?
薛紋凜叮囑自己來時只說了地址,並無任何多餘信物來展示以驗明正身,這說明按照常理,自己只需說出來意便可。
盼妤在心中默默重複了男人方才所有回答,從頭頂向腳下霎時倒灌一股洶湧的寒意。
她頓時不做他想,撩起裙襬轉身就跑。
“哎喲!哇嗚嗚嗚——”
悲哭糖人的孩童竟還沒走,正被盼妤裙襬的瀟灑轉身兇掃,晃悠了兩下徹底繃不住地放聲大哭,一邊嚎一邊跟在始作俑者屁股後面死命地追。
盼妤:“......”
她初時生怕男人腳長賣力,只顧死命跑,往前趕了半條街再向後看才發現對方壓根沒有追上來,倒是那小蘿蔔腿還跟在自己後頭,顯是不賠個一模一樣的糖人,今日便要沒個完了。
也不能讓小孩跟進落腳那庭院吧,盼妤無力地想想,閃身隱進一條小衚衕。
歇口氣的功夫,嗓子因過度疾跑正冒著熱氣,彷彿胸腔一股灼熱正迫切地自體內噴湧而出,她乾嚥了幾聲,雙手撐起膝蓋止不住地咳嗽。
日光將自己略顯狼狽的身影印在地面,投射出來的陰影十足難看成一團,她許多年不曾這般逃命般地跑,一時間也被自己方才的行為逗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自己團成一團的陰影旁邊正逐漸拉長一個人形,那人頭型尖瘦,身材扭長,像半夜自窗紙一點一點擴散現形的鬼魅,將她周遭的光照全部填滿陰影。
這下可好,自己非要跑個衚衕,真真叫做主動送上門了。
盼妤緩緩站直身體,右手十分不自然地順到身前,而後僵硬抬起,這刻意的慢動作十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