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幽深陰冷,前路深邃看不到盡頭。
她自己走得分外吃力也罷,更心焦眼前走一步歇三步的單薄身影。
不知氣氛怎地變得如此詭異。
明明在密室歇了那一會時,他人還好好的能說能笑,自己只是比往日好聲好氣些迎合著說了會話,就漸漸不理人了。
薛紋凜那十頭牛也拉不回的犟脾氣她深有感觸,盼妤以為他改換面目後表現的好脾氣總算是幾年修身養性沉澱下來的結果。
如今才醒悟,裝的就是裝的,是牛十輩子也變不了馬。
可盼妤還是想不通,這又臭又硬的“茅坑石頭”脾性怎麼就被自己猝不及防地激發了出來。
男人不僅不許她攙扶,還對自己主動示好的各種意圖一律婉拒,這下可把人著急壞了。
前面的身影又一次停下腳步,盼妤心裡發緊,嘴唇上下碰了碰,沒敢說話也沒敢動。
薛紋凜從頭到腳每一寸骨頭都發軟,但凡走兩步小腿就神經質地抽筋,扶撐著牆的臂膀幾乎無法抬起,好不容易才努力艱難抬到腰際。
還得做個若無其事的樣子來,薛紋凜無力地想,不然後面這波洪水猛獸能不留縫隙地湊近來噓寒問暖。
身體上的疲軟尚且可以強行忍耐,最要命還是心悸得厲害。
薛紋凜緩緩在胸口處搓圓撫摸,反而加快了腳步,雖然他自我感覺步伐在提速,實則挪動痕跡微弱,落在後面的美目裡化為滿滿的擔憂。
照這個狀況持續下去,下一次暈厥可能隨時到來,可薛紋凜現在拿著這位林大娘子有些黔驢技窮。
許多事,彷彿在暈眩昏沉時發生了巨大改變,如果用身後女子極力攀附權貴為理由蓋棺定論,薛紋凜尚且說服不了自己。
就如此刻,他第很多次,將見縫插針總想著圍裹上來的披風阻攔開,很是氣短,“我,我真的不冷,咳咳。”
薛紋凜:“......”這破爛身體,委實不太給面子。
盼妤全身心都盯在他一舉一動上,知道薛紋凜最拿手的不是倔強就是隱忍,聽著那句剋制卻堅決的拒絕,只覺一如往昔地分外熟悉。
她喉頭潮湧上一股酸澀,僅僅維持一瞬,馬上想好了對策迎上去。
薛紋凜吃軟不吃硬,所謂講究策略即嘴上得服軟,但行動上只管視若無睹地上,她哄著道,“好好好,你不冷,是我走得無力又嫌悶熱,煩請代勞收留下這披風可好? ”
盼妤這態度不得不說拿捏得真摯順從,聲色像哄孩童般輕軟,聽上去立時能塑造出溫婉柔和的形象。
薛紋凜卻聽得頓時氣促,胸口憋悶著不好受。
這女人到底遭遇什麼了要這般莫名其妙地拿腔拿調?
該不是摔壞了腦子?
薛紋凜太陽穴驀地發脹,末了又覺得荒謬。
還是她意識到將曲智瑜得罪狠了,所以害怕被牽連想要倚靠自己這棵大樹?
男人沉墨如琉璃珠般的瞳孔微轉光澤,淡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停下腳步,微微側臉,秀挺的鼻樑被若明若暗的光線勾勒出完美的線型,說出來的話難得攜了點氣性,似是對盼妤伏低做小的做派忍到極限。
“如今在你眼裡,咳咳,我是長了獠牙犄角麼?還是大娘子在我身上,寄以莫大期許,咳咳,是以舉止行事,才顛覆往常?”
他長身瘦削,顯得袍衣十分單薄,折返身子時裹挾著容忍多時再按捺不住的躁意,動作幅度難免就大,那披風一下被拂在地上。
滿腹困惑用稍顯尖酸的話語表達完,薛紋凜其實自己也聽著不很舒服,撐在牆壁的手臂顫動得愈加厲害。
盼妤萬般無奈,惶惶間不知要裝作林羽的語氣說話,還是遵從心之所動去解釋。
她當然矛盾不已。畢竟二人之間未化解的矛盾誤會實在積累得不少,如今擺在自己面前的兩條路都不是什麼康莊大道。
要麼繼續演,這萬一哪天穿了幫,那人不得新仇舊賬一起加倍算?
要麼乖乖坦白,可他身體這般荏弱,隱世之意決絕,似乎也不是最好時機。
若能在他面前好好表現再爭取原諒,是不是就能換回他一些失望和灰心?
盼妤半天沒回話,倒是第一時間將披風收拾起來,小媳婦般溫順地回,“就不能是真心感動麼?”
什麼?薛紋凜一臉懵圈,看著她低眉順目的模樣頓時吃不準。
盼妤又將披風朝他肩膀掛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