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藍,夾帶著如棉如絮的雲彩,又彷彿羞答答地嬌藏了霞光。
這樣的安詳寧謐,根本就不是見血封喉的日子。
盼妤甩甩頭,眼尾倏忽掃掠一記莫名的光,這明亮令她無端怔忪了兩秒,而變故就在瞬息之間發生——
她眼前突然一黑,等瞳孔穩過焦距後才發現,那兇徒的後腦勺正對著自己的臉生撞過來,她反應倒也快,竟忍耐住下意識的躲閃反而抬起了手。
又一波慘叫聲如期而至。
盼妤第二次下手明顯有了目標,直準狠、不撒手,胸口在哪就捅哪。
兇徒被薛紋凜踹得仰面直倒,後坐力之強直接反映到了中刀的反應上。
他幾乎只夠渾身痙攣,一時全然失去反抗之力。驀地,對面樓傳出了熟悉的風嘯——
一箭,居然先射中的兇徒身體,使其徹底軟倒在地。
盼妤愣了,“這?”
她第一時刻是去尋薛紋凜的視線,她知道那雙眼睛必然有答案。
盼妤愕然抬首,咫尺間撞入一雙美到極致也冷到極致的鳳眸。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睛卻瞪得鋥亮,她嗅著對方身上似蘭似茶的雅香,腦子徹底變成空白。
頭頂的光被暫時遮蔽,但她觸手可及,是一片滾燙而起伏劇烈的胸膛。
緊接著,第二箭在須臾間發出,她能清晰入耳那股可怕的風嘯,隨即感到兩個人抱成團的身體微微發生一下震動。
她從陰影裡瞥見少年的秀致臉龐,包括薛紋凜散發寒意的周身,怎麼看都如同一尊矜貴高潔的玉佛。
盼妤被薛紋凜始終用手掌護好了後腦勺,兩人也狼狽地團到了地上。
沒有第三箭,要麼又暫時消停了。盼妤仰面朝天緊張地想,也許是這姿勢不好尋找目標。
這與陌生少年被迫交頸、還似被強壓著的姿勢......
盼妤遽然瞳孔微縮,雙手環住薛紋凜的肩膀,果真聽到對方一聲悶哼。
“你受傷了?”
她問完一撇頭就發現了傷口,只見薛紋凜的手臂被箭簇擦開了一個深可見骨的血口,而她瓷白的手指正逐漸浸入一團血肉模糊裡。
頸項處感受到一股溫熱黏糊,盼妤忍不住挪了挪脖子,立時又是一陣羽毛撫弄般的瘙癢,於是她便不敢動了。
“等我忍過這波痛,就離開。”薛紋凜溫和細弱的聲音從她頸項傳來,她聽著聽著臉莫名就紅了,只敢訥訥地回好。
兩人從那聲更加細若蚊吟的“好”字開始,就陷入短暫靜默。
頃刻後,盼妤就聽到臨街出現雜亂的跑步聲與喝令聲,自己背後的木地板也傳來噠噠急步。
“主子,你們沒事吧?”
薛紋凜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只怕對方也沒聽見,盼妤只好幫他吊嗓門,“他受了傷,你快來看看。”
喊完後自己也乏力了,接著一陣天旋地轉,盼妤被人拽了起來,能堪堪席地而坐,她自然第一時間關心薛紋凜的傷情。
“你出門不帶護衛?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何等重要?”
盼妤被說得直接晃了神,瞳孔裡視線微定,才看清楚人。
少年被扶靠著圍欄,面色欺霜勝雪,依舊唇紅齒白,表情有些微冷,眸光直視著自己。
那侍衛三兩下就撕開了他手臂的袍袖,上藥裹傷利落乾脆,就是看著有些疼。
她凝望半晌還在啞口,薛紋凜見狀,伸直的一隻長腿輕輕觸了觸她的鞋面。
盼妤這從神遊天外驚醒,想起他的問題,悻悻然又顯得乖巧地回答,“我本就不屬於使團成員,只是悄摸跟來罷了,怎會想到繁華迷人眼的西京王都隱藏殺機?”
她衝口而出後又覺得這番話不妥當,遂訥訥改口道,“我沒說西京不安全,我哪裡想到這麼多?”
薛紋凜嘶了一聲,衝葵吾嘖嘴,抱怨道,“你想疼死我麼?”
“你,你不能輕點麼!”少女登時直立半身,伸長脖子往前湊,竟也幫著抱怨。
薛紋凜:“......”
葵吾:“?!”
“接下來我應當如何?怎麼做才不會讓你們王都為難?”盼妤冷不丁發問。
薛紋凜將身體的力量倚放在圍欄,實在也無多餘力氣。
他本想告訴這位小郡主,今日這番冒死相救,並非因為她的命有哪裡格外金貴和值錢,而是以她目前的身份和處在使團入京的敏感時期,是決不能在王都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