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妤將將側身,餘光掃掠一道澄亮如鏡的劍花,瞳孔大半黑曜中心嗖地聚滿白芒——
她甚至沒看清那是什麼,只覺得如瀑如潮的森冷狂湧而來,她被迫得生生打了個寒戰,要不怎麼說鬼使神差呢,身體的動作比腦中反應還快,一馬當先就擋在了前面。
盼·冤大頭·妤:“......”
司徒揚歌摟抱了薛紋凜大半身軀,她又這麼直挺挺攔在司徒揚歌身前。
“呃——”這聲徒然尖銳又戛然而止的慘呼狼狽又難聽,比痛覺第一時間出現在腦海的竟念念不忘都是薛紋凜的叮囑:別出聲。
肚裡翻湧一陣極寒冰涼,而後轉為倒灌熔岩般的灼痛,最後兩者交替連綿不絕。
最可怕就是,平日遲鈍的毛孔好像趕上趟兒似地盡數張開,以八方迎客的慷慨之姿包容著這股令人死去活來且愈演愈烈的疼痛。
盼妤隱約知道自己腹部中了劍——
那兇手與自己咫尺比鄰,抬眸就能看清對方五官各處肆意紛飛的恐懼和倉皇。
果然,果然就是船尾那名禁衛——
她懊悔不已,既為適才明明發現了他緊張不安,又自己僅僅一瞬疑惑並未深究。
他是誰的“刀”?
有幾成可能會是司徒揚歌的?
她頭腦空白,唯有半絲清醒用來思考這個問題,還有半絲用來攥緊兇手握劍的手。
司徒揚歌和薛紋凜覺察動靜後同時回頭,一個滿面狂怒殺意地迎擊兇手,一個眸中聚滿驚痛,幾乎沒有遲疑接住她逐漸往後仰倒的身體。
“小妤!”她痛得耳膜轟鳴不已,偏偏就異常清晰地聽到這聲急促高揚的呼叫。
意識海剎那回歸混沌,就像迷霧森林裡遽然傾瀉了一束光,偏偏這個時候,她竟陷入糊塗,一時想不起來誰能,又有誰敢這般叫她?
她知道宮女內侍背地代稱自己是“常寧宮那位”,朝堂使臣常喚“太后”,即便親近些的,往大了稱呼“阿姐”,往小了直呼其名。
所有人都像商量好了,將“小妤”這個暱稱獨獨唯留給一個人。
她本出身異族,並不似中原人名中有字,又因那人得了個稱心屬意的愛稱,對給她取字不甚上心。
“獨獨我能喚你,這禮物我很滿意。”那名字,實則是件普通又特殊的生辰禮物。
從此在那人寬厚的羽翼下,她不曾受過這樣的傷。
沉重的眩暈和深沉的睏倦交相剝奪著所剩無幾的意識,盼妤無限眷戀地品味著那聲疾呼,想象自己正躺在一片羽毛上,渾身酥軟,思識拔步飛旋向上,輕盈而悠遠地。
被允許這般喚她的人,早已被她小心翼翼放在心底,藏在一個安全的小角落裡。
此刻,他的姓名似乎在慢慢清晰——
這聲呼喚有著她自己都無法想象的能量,將數月來的委屈、愁腸和忐忑通通掃蕩而空,繼而胸腔內重新溢滿酸澀和委屈,彙整合一股洪流直衝眼眶,化作灼熱的淚水。
她靈臺和眸光堅強而自發地清醒了些,仰面從被淚水沁軟了的一片白花花視線裡,終於看見薛紋凜昳麗清癯的面容,她委屈地喃語,聲色軟糯,“好疼啊......”
盼妤側面斜躺在薛紋凜懷裡,脖頸枕著男人略帶涼意的冷白手臂,她止不住地倒吸冷氣,明明很疼又不敢喊疼,明明痙攣得想四肢亂動,卻又不敢掙扎。
自己這副樣子是不是可憐透了,他會多心疼一點麼?
蒼茫間,她思來想去的意識裡有兇手的目標,有司徒揚歌的歹心,還有薛紋凜無人維護的擔憂,最終只通通化作這麼一句自疑。
盼妤不禁嘲諷自己,這幅樣子的確是可憐透了。
她很沒骨氣地小聲嗚咽,臉色因失血和心緒紊亂的雙重打擊越來越難看,她微顫著原就耷拉的眼簾,終於決定自暴自棄了。
“留活口,小心他服毒。”薛紋凜單膝跪在船面,輕易就將女人纖弱的半身自懷中再加力摟緊,也怪風急浪大,他說出來的話竟彷彿帶著一絲顫音,語氣卻十分冷靜。
司徒揚歌不應聲先動身,當即突襲卸掉對方下巴。
禁衛只是普通的禁衛,並無很好身手,似乎從一開始只圖個近身偷襲,於是很快就被活捉。
司徒揚歌先是狠狠朝對方心窩揣了幾腳,確認人已半死不活,這才起身關心。
“我看這娘娘方才還有力氣撒嬌,應當沒事吧?”
他真是實話實說,雖不免把盼妤的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