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現,忽而驚覺自己真是快盲了眼,一對怨偶整日在跟前晃盪竟也毫無察覺。
彩英是自己遠方表妹的孫女,當年撮合之時,雲樂的威信正是蒸蒸上勢,作為山中佼佼之輩,他到底有不有攀附之心?
老夫人摩挲杯沿的手停了停,不願承認自己對那優秀的年輕人已產生了懷疑。
可,若是連他都不能信,這山中又有誰是可信之輩?
侍從還在琢磨她的前一句話,聽罷笑了笑,口氣稀鬆,“我怎麼瞧您當時對雲樂是真心喜歡得緊,不像有心籠絡或者有利用之心。”
“真的?”老夫人覺得這份共同的回憶十分重要,不料身邊人竟與自己想到了同一癥結,正是心念搖擺之時,於是無意識地回問。
侍從又感稀奇又理所當然地道,“是啊,您不記得當初有多高興了麼?我卻稀罕得很。且據我觀察,他們心中還是有彼此,雲哥兒,最近只怕是有些魔怔了。”
“怎麼說?”
這不免涉及族中要事,侍從訥訥不言,表情立即變得拘謹。
老夫人無奈地哎呀了一聲,示意她暢所欲言。
侍從半推半就斟酌道,“其實不怪他。近日北瀾大營風聲太緊,山外關於西京王軍即將壓境的傳聞甚囂塵上,若這塊邊境真被佔領,哪裡還有我們生存之地?”
她表情落寞,平凡素淨的面上浮起幾絲驚懼和後怕,垂著頭不敢看老婦。
老夫人一陣啞然,大約想不到近側之人有此惆悵,沉吟片刻。
“三境之大,只要族人心念相通,哪裡都是容身之處。”
老夫人續道,“此傳言我亦耳聞,待真有那日,我自會為大家安排後路。你這番話來之不易,如今只怕,不少人都開始有這份擔心了吧。”
侍從擺擺手,“非也非也,這情報隱秘,少有人知。婢子只仗著隨您的年歲長了,衝口之言做不得數,我看山中氛圍寧謐,諸人在此安居,人心並不浮躁。”
老夫人頷首,開解道,“你說雲樂魔怔,卻不算錯。山中如今不安生,在我還沒做好萬全退路之前,內裡還會生出多少跳蚤誰都說不準,他的確該緊張了。”
侍從囁嚅,“您辛苦多年經營腹地,為三境輸送諸多精兵良將,總要有個頤養天年的退路吧。待您將來面對險境,世上誰會惦記和感念您對我族的付出?”
老夫人的面容霎地僵在那寸凝肅慈憫的表情肌理,口氣徒然就冷了,“是我族人就應前仆後繼,當下大業未成何談退路?”
侍從知她定不愛聽自己那些話,一時唯諾不語。
“再說西京,”老夫人獰笑,“小皇帝心思多疑歹毒,半分不若當年那位的磊落坦蕩,我瞧著此次率兵元帥卻是當年那位的義子,這對君臣不可能沒有齟齬。”
侍從又遲疑,“可是,無人之境已經被司徒揚歌盯上了,他這次增兵定是衝著我們來的。來日,我們豈非同時面對兩大勁敵?”
“怕他作甚?小皇帝那般多疑,第一時間定要懷疑司徒揚歌的增兵是有所圖謀,他悄無聲息派出重軍便是給對方警告,常寧宮中不是坐鎮著那位太后麼?”
“這母與子,君與臣,國與國,內裡無不攪蕩著齷齪,暫時還輪不上我們。”
侍從聽罷頓覺所言極是,不多時就把心放肚子裡,二人閒談片刻,忽聞房外傳來急促劇烈的敲門聲。
侍從與老夫人迅速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看見對方瞳孔裡的震驚。
這年頭,除非天塌了,否則誰都不敢這麼敲老夫人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