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檀香從絲制褥面探進鼻尖,女人側躺著雙手交握,在背後悄聲細語。
“凜哥,這褥面香氣撲鼻,半分不沾春季雨潤的黴溼,應有人時常打理。”
前方影影綽綽散落了半邊長髮,她說著正事,眼裡卻光影漫漫,全是那捧髮絲,思緒早就心猿意馬一往無前。
但凡不務正業,薛紋凜多半不搭理,這是盼妤試探許久頓悟來的真理。
否則反之。果然不多時,那背影巍然不動,但輕輕嗯了一聲,回應得認真。
“我聽著動靜,你只管睡。”
盼妤撇撇嘴角,無聊地移動著手指,耷拉著的指節緩緩觸碰床面向他接近。
聽什麼動靜?她靠得近些又聽得仔細,外頭至今沒人惦記過。
雖不知潘老婆子究竟打什麼主意,但她覺得薛紋凜肯定還有後招。
他原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怎會寧願放任自己與他在這險地躺一夜?
而況,徒勞留一日毫無意義,他卻願意從善如流遂那老婆子心意,必有怪異。
他估計有些把握,甚至設好了退路,只不說與自己聽。
她無聲嘆息,一夜盡是胡思亂想,有些還入了夢,令她輾轉反側不已。
又不知過了多久,夢裡崢嶸斑斕徹底嚇得她一激靈,神志漸漸迴歸思識。
“凜哥!”女人邊睜眼邊一躍彈坐起,眼前盡是白日光亮。
“嚷嚷什麼!”聽得一聲輕叱,盼妤懵然循聲。
薛紋凜正扶額桌邊坐,她看清對方背影,雙肩微微一縮,意識到唐突了。
太陽穴輕重交替地發脹,他伴著女人悠長的呼吸和間或囈語,幾乎整晚沒睡。
耳側像閃回般偶爾重現那些微弱泣語,訴諸痛苦、追悔,也害怕。
無不在薛紋凜意料之中,只是他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女人甫醒來還吊了那麼一嗓子,刺激著他胸口的憋悶感愈加感應強烈。
薛紋凜忍無可忍才呵斥出聲,這會牽動了情緒,只得喘息著穩住呼吸。
盼妤馬上看出行跡,滿臉歉疚快步走近,又屏住呼吸在膝蓋處蹲下身。
薛紋凜半闔眼簾,感知氣息襲近,但實在沒力氣回應。
“門外已喊過早膳,收拾好了便出去吧。”
盼妤道聲好,隨手將自己劉海散發往後扒拉,很看臉色地輕柔詢問。
“今日也許是場硬仗,你若身子難受,不如我索性先推辭掉?”
薛紋凜抿嘴攏著眉心,“無妨,隨機應變便是,今日恐怕走不掉。”
盼妤雖提前有準備,仍不免聽得一驚,“果真走不掉?”
薛紋凜咳嗽兩聲,眼簾未張,“她比誰都想知道大營情況。昨日安寧一宿,證明她不急於從我們這裡探知虛實,或許,還在等營中眼線回報。”
盼妤這才總算將心放回肚子,又只怕薛紋凜身體吃不消,垂首默想不語。
“可是你——”她仰頭將後半句吞了進去,“你千萬別勉強。”
其實在她期盼裡,能如約所言放二人離開才是最好。
但她也清楚,薛紋凜對前朝遺孤的態度極為強硬,一旦探知確定,根本不會放過一絲機會。
可現下是什麼境況?
身處敵營,落在對方手裡,前無幫手後有追兵。
只不過她無形間,總被薛紋凜安之若素的姿態影響,又或許全然認準男人的判斷,深信那樓飛遠有些價值,所以對方忌憚,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她一面想著,一面跟隨薛紋凜走出居室。
沿屋中直廊進入廳堂,昨日三人交談落座之地正人聲交雜,穿梭熱鬧。
來往多以青壯年紀為多,男人在座上吃飯,潘老夫人正指揮女子們端茶上菜。
大門敞開,陽光從屋簷瀉入,四邊門框被鑲嵌重重金邊,添置一片耀眼光影。
潘老夫人注意到二人,表情明顯比昨日熱絡,她含笑抬手招了招手。
這動靜吸引了在場目光,但眾人看陌生人的眼神並不熱絡,只埋頭顧自己。
薛紋凜唇面微動,蚊吟般低語,“不用張望,放鬆些。”
他手指攥滿的掌心柔軟溫溼。
聽聞這聲寬慰,盼妤將指尖幾不可察在他手背撩撥輕擦。
薛紋凜平靜地與對方打了聲招呼,順勢有一下沒一下地咳嗽。
潘老夫人滿臉關心地湊近,“公子可是住不習慣?看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