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那張臉,卻壓根不是林羽的五官。
光暗交織的斑駁裡,那張因自己發出響動而猝然回頭的面孔令般鹿五感震裂,思識空白。
他恍然意識到,其實自己一直對這女人的聲音有莫名熟悉感,只是從來不做他想,並不當回事。
“誰!?”盼妤眉眼倏冷,瞳孔緊縮,幾乎下意識地擋在薛紋凜面前。
般鹿強自按捺心中激盪起的巨大震撼,親眼看她全心全意維護身後人,眼神怔了數秒,而後特地向微光裡近了兩步。
“既看到,出來吧。”薛紋凜語氣雖然平淡,裡間悵然若失掩飾不住。
卻不難猜出,這股糾結和嘆息,必是源自獨自隱瞞一個秘密許久,如今真相終於掀開面紗。
盼妤看清般鹿的面容,周身警備很快消散。
“看來他就是這畜生的主人?”回想方才薛紋凜對明日之行多少有些無端難以啟齒,原因正是在此。
女人越想心中歡悅又增了幾分,畢竟不管從地位還是親密程度,薛紋凜看起來都更願意將隱秘事分享與她。
薛紋凜抿了抿唇,看出般鹿面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不安,“他曾暗中保護你,太后。”
盼妤:“......”呵呵,是嗎?真不湊巧。
她聞言果然懊惱,對視上薛紋凜略顯涼薄的眼神,反應過來對方為何總想從四面八角藏著自己。
太后揚起嘴角,露出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容,“小暗衛,不用怕,不用把我當太后,我早就離家出走了。”
般鹿後槽牙早已咬緊,從裡頭哼哼著回答得冷淡,態度絕對不卑不亢,壓根不見得害怕,“太后娘娘,微臣般鹿,暗九衛行六。”
自我介紹完他就退到一邊,絕口不再提走。
薛紋凜看著他架勢尤為無奈,這副眼觀鼻鼻觀口的木頭臉,是吃定自己心虛不敢強行驅人了。
但始作俑者尚還行走自在,薛紋凜下意識地撫了撫額頭,不欲再往深處想。
一隻柔嫩溫熱的掌心恰時覆在他垂落在褥面的手背。
他抬起頭,看到女人無端就笑得明媚愉悅,頓時更加氣悶。
“凜哥,怎麼忽然不高興?”
她發現對方沒有掙脫自己的手,連帶問話的尾音都不覺沁著些許興奮。
還不都是因為你?徒勞生出這麼多無謂的枝節......
薛紋凜怎麼會感受不到對方的喜悅,不禁心中暗忖。
他微微偏首側向床榻內裡,露出的半邊耳廓淡紅紙薄,蝶翼般覆下的睫羽似在幽微顫抖。
薛紋凜並不嘴拙,雖然他長處一直不是演說與口才,好在脾性乾脆利落。
他過去屹立於朝堂身處不敗之地,靠的就是懟人說話直白涼薄,毫無前戲直搗黃龍。
通常,對方都能拜倒跪服、甘心認輸。
可能脫離塵世煩擾久了,凡事都淡了心思,一如此刻,對於回應與否感覺不到重要或不重要。
但在其他人看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那另外四隻眼睛裡,這美人正眼底藏嗔,眼尾含情,似怒而不奈何,想發作卻甘心退讓。
般鹿腦海暴風驟雨交織,正在陷入天人交戰。
怎麼會這樣?
太后是林羽?她為什麼恰巧在濟陽城?
她又有什麼預謀?
主上為什麼卻在忍讓她?
若主上吩咐自己要向少主隱瞞,自己要怎麼做?
般鹿:“......”
每一個問題都沒有合適的答案,真相還是太嚇人了。
盼妤此時,也尤其在意薛紋凜面上所有細微的表達。
她見薛紋凜表現得格外容忍,心中一面雀躍,舉止間更加小心翼翼。
他在氣,自己的身份要在所有人面前都藏不住了麼?
在擔心,薛北殷會想出損招對付自己麼?
還是唯恐薛北殷過於蠻橫,屆時“棒打鴛鴦”?
她異想天開地想了這個比喻,自己頓時也深感美荒謬地咧嘴一笑。
這輕笑聲沒能掩好,不但出了聲,更吸引了兩個男人和一隻畜生的所有目光。
盼妤:“......”
薛紋凜皺眉不悅,彷彿剛意識到手背上的餘熱,忽而一把撒開,“你竟還笑?”
這詰問音色溫軟,聲調低緩。
般鹿額角抽了抽,暗自告訴自己,主上這反應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