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心念一動,瞳孔裡的潤澤閃了閃。
半晌,文周易起手小心揉著方才被捏得發紅的手腕,口氣慣是無辜。
“確屬算不得我在胡謅,這屠夫家有紅杏,他卻寧做“燈下黑”,我好心提醒,並未做招搖撞騙的打算。”
文周易望向榜欄,剛好露出輪廓分明的側臉,這個角度,將他鼻峰高挺玉秀的優點盡顯無餘。他身量清瘦,站姿挺拔,身上已不現前幾日的羸弱,透著有一股子遺世獨立的文秀之氣。
林羽看著他,徒然覺得此人身上有些特質別樣新鮮,不與普通人一般。
比如他對求卦之流並非一味極盡好語諂媚,慣來擅長保護自己,鮮與人嘴上交鋒,對強與弱的概念似乎缺乏根本的判斷甚至忌憚。
要麼是自身弱極,懶於遮掩,要麼是自身強極,無需顧及。
說話間,文周易已經收拾好了吃飯的傢伙,卻佇立原地不動。
林羽見狀,終於開口,“先生應對自己的身體再好一些才是。”
本是秋高氣爽的季節,往日裡,太陽光能照得眼睛睜不開,今日的天空卻蒙上沉甸甸的青灰層雲。
陣陣涼風掃過,空氣中混雜新鮮的塵沙氣息,隱約還有點雨腥味。這裡的風來自四季皆冬的雪山,沙來自一年皆夏的濟陽城外沙漠。
文周易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滿臉陶醉,聽聞問話,臉上浮上今日第一縷未在自我掌控內的異樣情緒。
“有勞大娘子多番記掛,我這毛病已綿延多年,久病成醫早已習慣。如今濟陽城出這麼大案子,正適合出門操持營生,所幸身體也還撐得住。”
林羽輕哼。如今兇案懸賞,文周易自然是聞著味道來的。
雖說她們來時只經歷方才這出,但聽口氣應是有些收穫,“先生可從這案子挖掘了什麼素材?”
她噙著微弱的促狹之意繼續道,“案子惹得議論紛紛,從這光怪陸離裡凝練奇卦深意不正是先生所長麼?今日這一遭,可琢磨出什麼有趣說辭?”
文周易挑眉,覺得這“有趣說辭”四個字用得甚巧妙,既可指代坊間傳言,又可以是探知自己對懸賞令的看法。
他略定神想了一想,坦言,“倒也沒有新鮮話頭,兇手沒有描像,刺史府依舊選擇強行張榜,內裡日子必定不好過。”
語畢又口氣一轉,“榜文前半篇全然是官方辭令,但凡實際點的線索也難窺一二,末尾卻極盡懸賞意味,把那兩位失蹤女子的下落描述得十分重要。”
林羽笑意不減,隨口附和,“說的也是。”
她抬頭看著黑壓壓昏沉的天空,暴雨將傾啊......
忽然沒頭沒腦問道,“寫的什麼?”
文周易一怔,“什麼?”
“那個錦囊。”
文周易一臉認真,“今天下雨。”
林大娘子:“......”
折梨院,後廚房。
砧板上,一條活魚剛被開膛破肚,魚背劃滿溝溝壑壑深淺不一的刀痕,魚鱗東一片西一片翹起,白色的蒸煙籠在堂屋橫樑上,技藝簡陋的廚子倚牆坐在條木凳上歇腳。
屋外雨勢正盛,真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