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來到大殿,立定一個,便驚呆一個。
往日但凡朝會,攝政王從未遲到過,皇帝從未準時過,眾臣早已習慣在兩個都得罪不起的男人之間努力調和。
但今日卻一反常態,天子神情肅穆地安坐王座,攝政王竟尚未現身。
王座後的幕簾下,太后沉靜端坐,母子倆自軍報入宮還未打上照面,幕簾前的座位正空著。
此時眾大臣分立兩側,都眼巴巴看著皇帝。
僅有靠前兩排的文武重臣表情凝重。
攝政王告假了?
領頭的兩位臣子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得到對方或疑惑或否定的答案。
但陛下的隨侍躬身在一旁還不言語,陛下不下令,朝會不開始。
薛承覺木然等了片刻,悄悄打了個手勢。
老太監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小心地用餘光瞟一眼幕簾後,近乎耳語道,“主子,未曾收到殿下告假。昨日太后......未見任何人。”
薛承覺輕輕按壓著太陽穴,示意朝會開始。
果然,軍報彷彿祭出的一顆炸彈,瞬間讓大殿像炸開了鍋。
殿堂熙熙,他高居於座,將那些吵嚷得手舞足蹈的醜陋模樣默默看在眼裡。
帝后母子倆默契一致地沉默。
但薛承覺心中有如暗流潮湧的挫敗和苦澀同時越發清晰,悄無聲息且來勢洶洶地吞噬著他努力自持的冷靜。
他俯視那些四目相覷的眾人窘態,諷刺地自問,朝中可信可用之人何在?
朝服下的雙手悄然握緊了拳頭。
他與薛紋凜耗盡數年明爭暗鬥,原來從未沒得到過自己想要的結果。
憤怒在腦海漸漸佔據了上風,讓昨日好不容易抓住,又還沒來得及探究清楚的複雜情緒慢慢消退。
真的是朝中無人嗎?還是薛紋凜在乘機給他下馬威?
君王死社稷,有何不可?
他莫名地冷笑了一聲,餘光悄然在簾幕後頓了片刻。
“諸君再辯也無意義,看來得朕御駕親征才得你們心安。”
這句金口玉言漠然冷厲,擲地當場即引發了更大的騷動。
太后自垂簾後迅速起身 ,群臣在一片哀嚎聲中匍匐拜倒。
其實,他何嘗不是心存怯意,那些戰火硝煙的殘酷場景,只停留在薛紋凜冰冷的講席中,每次聽罷,他總嗤之以鼻。
可笑麼?
身為帝王,得不到群臣支援與追隨,這此起彼伏的反對聲和一張張相似的愁容,不但沒有澆冷他的熱血,反而像一根硬刺,在他越是感到痛楚的部位越發往裡根深。
那一張張不知包藏了什麼禍心的嘴臉,總不會當真關心自己的生死吧?
年輕的皇帝當下最大的感受莫過於此。
薛承覺一面冷笑,一面又有恃無恐地想,自己若真磕碰到皮毛,誰能吃得消薛紋凜秋後算賬?
正神思煩躁地恍惚著,不知何時,周遭漸漸安靜下來。
他抬起頭,從王座之上,目力向殿外延伸,越往遠處,越感覺光亮,有一道載著熹微的身影正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