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差事屬實不好乾。
因為王蒼把日律推演的幼子給擒住移交郡中,這會兒估計已經被斬首掛在不知哪裡了,而前些日子又把他大閼氏的胞弟,也就是小舅子給殺了,頭顱還用那等羞辱的方法掛在烽燧上。
去做使者就和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等同了。
就算呂布是勇將,但他也不敢冒這個險,因為從幾千人的營地中單人殺出,那不是現實,而是神話了。
呂布長嘆一聲:“哎,賢弟,不是兄長我沒這個膽氣,而是不通胡語。”
說完這句話的呂布彷彿丟了精氣神一般,這對他來說,確實足夠恥辱。
案几旁的眾武官神色陰晴不定,王蒼把這些看在眼裡:“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說是求和,其實就是詐降而已。”
“待到人選選定後,自然有諸位用武之地。”
“易雲: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是以出而有獲。”
呂布沒讀過這些經典,問道:“這是何意?”
王蒼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引出一個問題:“諸位可知吾大父王公諱謙?”
在座計程車人不多,能算得上的也就劉康、杜宇這寥寥三兩人,第五班通些經典,算半個。
立於後邊的劉康當先問道:“可是沙陵王公?”
“正是。”
聽到王蒼這話,年已四旬的劉康頗為感慨:“少時,吾家貧,未能遊學於郡外,但云中和沙陵二地也是去過的。”
“那年在沙陵湖外,有一夫子帶著諸多弟子講學,吾單衣尚不能蔽體,不敢靠近,只能遠遠聽著,夫子不以為意,招呼吾前去聽學,所講的正是《易》,後來聽座下弟子說,此人正是沙陵王公。”
“王公之學,如同沙陵湖般,不可斗量也。”
想到這些事,劉康還煞為可惜,他那時連一條束脩都拿不出來,能聽一場講學已是天大的幸事,何敢奢求更進一步呢?
其實這也是正常之事,當代士族也分個高低貴賤,像在雲中郡,王蒼家自然是第一等高門,加上其父王安曾經是郡功曹,其大父王謙經學造詣又深,自然是無可挑剔。但隨著王安身死,王謙老邁,雲中王氏就此中落下去。
而像劉、杜二人家中,連衣食都成問題,別說貴門,連寒門都勉強,能在這苦寒的邊塞熬到四旬,做個士史,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極致了。
但放眼全國,甚至州中,王蒼這種“雲中貴門”,也只能淪為他人眼中的寒門,如果加上祁縣王氏庶支,那倒是勉強能拿得出來說事。
王蒼耐心的聽著劉康說起這些往事,也沒打斷,見其回憶完了,接著往下講道:“大父曾經把這些事講給吾聽,但那時吾尚年幼,只學了些皮毛,如今用在此處,也足夠了。”
“諸君把自己視為一柄精美的環首刀,平時藏於一普通的木鞘中,不是不能展現出自身的鋒芒,只是留待有用之身,等到時機到來,自然會有出鞘那日。”
“就像這次詐降一般,不是諸君無膽,而是留待有用之身,在戰場上殺敵爭命。”
“這樣解釋,諸君可聽懂了?”
呂布聽到這話,那股子洩掉的精氣神又重新回到了身上,一股子鋒芒之意從其眼中散發出來,王蒼看的頗為感慨,不愧後世的飛將之名。
“諸君可有人選?”
王蒼其實對人選有些腹稿,但此人不好呼叫,要先經過呂布同意罷了。
見眾人沒有反應,王蒼推薦道:“大兄,不如讓你麾下義從大車去如何?”
呂布對大車的印象是粗鄙的漢子,他當使者?
“賢弟,這大車不過是一胡奴,萬一把吾等計策洩露出去怎麼辦?”
王蒼沒有回答,只是兀自說道:“不如喚他進來先如何?”
見王蒼的態度堅決,呂布只能作罷,但心中對於這胡奴還是不以為然:“嗯。”
“陳寬,勞煩你跑一趟。”
“唯。”
那日陳寬也在隊伍中,對大車有些印象,知道該找誰,起身應諾出了廳中。
半刻鐘不到的功夫,穿著一身厚重複襦打扮的大車被引到廳中,按照他的身份,其實是沒資格進入到塞尉府後院的,但其臉上毫無懼色,因為傳召這人是王蒼。
對於這個塞尉,大車感其恩義,自然沒有做扭捏之色,施施然的給眾人行了個禮,然後靜待下文。
王蒼沒有拿捏做大,而是起身來到大車身前,親切的拉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