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寬、楊賜、張濟幾位三公手持笏板,目光在天子、張讓、趙忠、曹節幾人的臉上來回打量著,但臉上不動聲色,心中不約而同的開始打了算盤。
本朝以來,每一位皇后的親族蒙受皇恩,大多雞犬升天,但一朝皇后失勢或者薨逝,那戚族最好的結果都是退出朝堂。
上位皇后宋菁剛死,在朝中的勢力直接如風中殘燭,轉瞬即逝,其父、兄弟被誅滅個乾乾淨淨。
如今何貴人母以子貴,生皇子辯,看來朝中又要有一番狂風巨浪,自己和家族如何在這場權力更替裡活下去才是重點,一時間三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嗯?”
上首的天子劉宏先是有些錯愕,阿父(張讓),阿母(趙忠)也沒有和朕說過此事,腦中的思緒開始轉動,慢慢算起賬來。
“何豔近來頗為體貼,一些花樣更是創新,而且朕膝下僅有一子,不立她,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
“朝中大多是世家大族的官員,需要有人來制衡一下了。”
“宋菁那賤婢,竟然在中宮行巫蠱之事,可恨,可殺。”
想著細處,劉宏那有些深邃銳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柔光。
“也許久未見到辯兒了,之前把他寄養在史道人家,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有時間派個小黃門過去看看。”
瞧了眼下首跪拜在地的大長秋、尚書令曹節,這老閹豎近來斂財不少,看來是時候敲打敲打這些閹宦,讓他們多捐些錢出來。
算清楚賬後,劉宏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可。”
“太常,你去拿個章程出來,寫好傳來後遞交給朕看看。”
太常從人群前段走到庭中,神色恭敬地說道:“唯。”
“無事就退朝吧。”
殿中的氣氛一下子又活絡了起來,後面品秩較低的官員先倒退著出了殿門,堂中跪拜的曹節穩穩地站起身來,看了上方的幾位中常侍一眼,慢慢地融入人流中。
最後的三公也出了殿門,劉宏有些疲憊的從龍榻上起身,簡單伸了個懶腰,一邊朝外走,一邊對著左右兩邊的張讓趙忠說道。
“把那些未處理的簡牘拿到章德殿來。”
一道陰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唯。”
雖然外人只看到了劉宏的荒淫無度,賣官鬻爵,偏愛胡俗,胡服、胡床、胡飯、胡舞等無道之舉,但如今的局勢就是這般,天災人禍不斷,劉宏只能用自己享樂之餘的精力去盡力維持這個龐大的家國。
此時,殿外的黑暗也完全褪去,初陽才剛剛散發出炙熱的光輝。
掖庭,某處舍中。
悠悠醒轉的何豔揉了揉眼,耳中依稀聽見戍衛宮禁的郎官們在唱《雞鳴歌》,一雙帶著媚意的眸子看向了榻邊的女官。
守夜的女官已經休息去了,現在的這個是負責日間照顧何貴人的,隨侍的還有十來個官奴婢,或捧銅盆、或拿手帕、甚至還有一個捧著香爐的。
這些官奴婢都是些朝中高官或地方世家大族的女眷,因各種原因被抄家族滅時剩下的遺孀。
還有些則是私奴婢、俘虜和奴生子,因頗有姿色和讀過些詩書被充入中庭,服侍宮廷諸位貴人、婕妤、昭儀等后妃。
何豔手一伸,一個十來歲,長相頗為清麗的宮女端著銅盆跪在榻下,雙手高高舉起,何豔簡單在溫熱的水中濯洗了一番柔夷,盯了這小宮女良久。
站在一旁的女官趕緊接過手帕,過來時用腳踢了踢小宮女,示意她趕緊走,臉上神色不變的輕手輕腳幫何豔仔細擦淨手上的水漬。
不謹慎不行,自己已經是這幾年來換的第四個女官了,前面的幾個瘋的瘋,失蹤的失蹤。
宮女更是換了一批又一批,有些姿色的都不敢讓何貴人見著,別看現在剛起床的何貴人面善,嘿,心黑著哩。
後面的侍女依次捧著衣物、鞋履、冠帶、銅鏡等物幫何豔穿衣打扮,一番折騰下來,個把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何豔來到前院,早已在此等待多時的小黃門快步上前,踮起腳來,悄聲對著何豔說道。
“貴人,您吩咐的事兒,曹候和張候已經給您辦妥帖了,現在,咱家得稱您一聲國母啦。”
“我知道了,金銀昨夜已差人送去你家中,想來這會兒應該到了,出去吧。”
“謝皇后賞賜,謝皇后賞賜。”
矮小乾瘦的小黃門一張老臉上掛滿喜色,連連對著何豔做揖拜謝後,左右張望了一下,攏手快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