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市。
雖然津門鬧出來這樣一場大亂,還死了一哨虎賁衛,但趙忠這邊卻只能吃啞巴虧,畢竟動用皇帝宿衛這事可大可小,連帶的雒陽令也不敢大聲張揚,於是把這事與唐周的案子一結合,只說是蛾賊餘黨乾的,象徵性的派出衙役在城裡轉了一圈搜了搜,居然就這麼算了。
“小姐姐,他們把你救出來了?”小女孩在糖葫蘆店裡一眼就見到了張芙蓉,驚喜的喊道。
“是啊,是啊,小妹妹,謝謝你,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會怎樣呢。”張芙蓉笑著回應道:“來,那天還說要請你吃糖葫蘆的,今天補上。”她伸手取下數串糖葫蘆遞給小女孩,小女孩卻沒有接,擺手回絕道:“唉,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我可不是為了吃你幾串糖葫蘆才救你的,我會救你只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可《呂氏春秋》中也記載過孔夫子評價子貢贖魯人而不取其金之事。曰:‘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後來子路拯溺,事後受其人之牛。孔子又曰:‘魯人必拯溺者矣。’可見施恩而受賞,拯死而獲利,此是被夫子所提倡的,因為這可以勸喻世人向善。小妹妹救了我家娘子,便受幾串糖葫蘆又有何不可。”齊潤聽見了小女孩和張芙蓉的對話,走過來插話道。
“去你的!什麼叫你家娘子!你這賊子快走開!別嚇到我朋友!”張芙蓉見齊潤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一時大窘,羞的狠狠推開了他。
但小女孩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這上面,她驚訝的張大了小嘴:“你居然讀過書?!那你怎麼會在這裡賣糖葫蘆的?”
在古代讀書幾乎是士人階層專享的權利,是一種尊貴的象徵,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壟斷了知識的傳播與定義,所以漢靈帝劉宏為了與世家士族抗衡,雕刻了熹平石經,把書經勒銘於石碑之上,供所有人觀看,但也不過是自覺聰明而已,老百姓哪有識字的,而且終日要為衣食奔波,誰有時間去看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大石頭,他們只會覺得皇帝花那麼多錢搞出這麼個石碑來純粹是揮霍無度,而且此時代是察舉制,那些識字的寒門就算能看懂這些石碑,想出仕為官一樣需要投靠那些世家做他們的門生下吏,故而劉宏這個舉措對當時的東漢來說毫無價值,只能說就像他給狗戴官帽穿官衣牽上朝堂嘲弄幾句‘好一個狗官’一樣,不過是自娛自樂的自以為出了一口惡氣罷了。
“小妹妹,你不也是讀過書的嗎?”齊潤笑道。
“那肯定啊,我家以詩書傳家,家嚴曾拜太傅胡夫子為師,精通音律,博通經史,尤擅辭賦,那太學院裡立著的那四十六塊太學石經,還是家嚴參與校正勘刻的呢。”
“那你是。”齊潤雖然已經猜到了小女孩的身份,震驚之餘還是問了一句想確認下。
“家嚴現在朝中任議郞,晚生姓蔡,單名琰,字昭姬(注:蔡琰本字‘昭姬’,晉時為了避司馬昭的褘給人改‘文姬’了。)。”小女孩說著,規規整整的做了一個揖。
“原來是蔡議郞的千金。失敬。”齊潤也規規整整的還了一個禮。
‘想不到這蔡琰小時候居然這麼機靈可愛。’齊潤感嘆了一下,忽而又想起她日後的坎坷經歷,不由有些不忍。
他從腰邊摸出塊牌子來遞給蔡琰:“小妹妹,這個牌子你仔細收好,要是有一天你遇到那求告無門萬般無奈的事,就拿這牌子來這糖葫蘆店裡找人,定會有人來幫你。”
蔡琰愣愣的看了一眼齊潤,把那牌子拿手裡看了一眼,只見那牌子是用精鋼打造的,上面還浮現著如流水般的紋路,一面有凸起的【太平】兩個字,一面則是【當搏】。這是齊潤從王麻子那裡定做的,他打算讓當搏營人手一塊,這塊是個樣品,蔡琰看過牌子,眼珠一轉,剛要問,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喊。
“小姐,你怎麼又跑出來了?”蔡琰聞言,連忙將牌子往懷裡一揣,而後接過張芙蓉手裡的糖葫蘆,說了聲慚愧,然後飛速的逃掉了。
“這丫頭。真是古靈精怪。”張芙蓉笑了一聲,剛要轉身去忙,就聽身後有人喚她:“菡兒姐,你怎麼又在這裡了?”
張芙蓉回頭罵了一句沒大沒小,然後拉著她進到了店裡與齊潤相見,此人正是眾人苦尋了數日的任紅昌。
齊潤連忙看去,但見這任紅昌雖然還沒成年,但也似牡丹初綻,她那一雙眼睛清澈如一汪秋水,流轉間,便有浮光掠過,似能攝人心魄,兩道臥蠶眉漆黑如黛,面板白皙如凝脂,唇紅齒白,一笑起來似同春花綻放,不覺令人痴醉,果然是傾國傾城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