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到了初冬的季節,天氣越發寒冷,夜晚時小雨夾著霜雪紛紛,落在橋廊頂上,壓了枝頭葉間。
庭院裡的綠菊在寒風中綻放,層層疊疊的花瓣上掛著雨珠,被風吹動,看起來既清冷又肅麗,傲骨不折。
松風閣的下人皆知夫人喜愛這些綠菊,常常在樓上向下觀望。
夫人比這些綠菊還要傲氣。
自打侯爺從宮中回來,夫人似和侯爺吵了一架,倆人便分房而住。
夫人倒是很淡定,面上帶著醉人笑意,沒有一點情緒的波動,一如既往的帶著知春出門辦事,忙到傍晚回來,還會去和侯爺一起吃個晚飯。
倆人見面的時候倒是和諧,和諧得很詭異,有說有笑的,每回在房裡伺候用飯的侍女,都不約而同地覺得莫名的不對勁。
那氣氛,跟落了蜘蛛網似的,纏纏繞繞,你拉我扯。
每一次吃完飯,夫人離開房間之後,侯爺一張臉就跟棺材板似的,板得死氣沉沉。
湯予荷備受煎熬。李雲昭沒走,也沒有生氣,只是不太搭理他。
她還是會對他笑,會和他說話,看起來一如既往,可湯予荷知道,她的目光愈發疏遠。
他不再提起走不走的話題,只能這麼僵持下去。
或許她這是在懲罰他,懲罰他的自作主張和莽撞。
不過她偶爾也會獎賞他,坐在床邊,俯身親吻他,有時是額面,有時是臉頰,有時是嘴唇,但是她從不讓他回應,也不准他觸碰自己。
湯予荷覺得自己像一隻瘸腿的病狗,有人在路邊扔肉包子,他想去吃,一瘸一拐地還沒走上前,正要咬下去,那個人就把肉包子踢走了。
她那樣從容和煦地笑,溫柔著:“今天不想讓你吃了,等著吧,我明天還來,明天你再走快一點就能吃到了。”
次日,她又如法炮製,每每在他瀕臨爆發之際,又給予他明日的希望,吊著他,讓他繼續等待下去。
像是把控了賭徒的心理,讓他放不下,也抓不住。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天一夜,冷風颼颼的刮過,路面溼滑,到處潮溼陰冷,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暢。
幾個侍女冒著細雨,將庭院中的十幾盆綠菊移到廊下,仔細地修剪殘枝枯葉,盆裡溼潤的土壤上有一隻綠色的毛毛蟲,其中一個俏皮活潑的侍女拾了起來,放在手心,拿去嚇唬逗弄其他的姑娘們。
閣樓上的房間中,隱隱能聽見樓下笑鬧聲靈玲,在陰沉的雨天帶來一絲歡快。
李雲昭哈欠連天,張開雙手,閉著眼任由知春往她身上套衣裳。
“姑娘又沒睡好?”知春替她繫好腰帶,取來一件內織薄絨的白蘭寬袖外袍,李雲昭便乖乖地將手伸進袖子裡。
“就是有點冷而已。”李雲昭穿上了外袍,坐在梳妝檯前,領口處的絨毛輕輕拂過她的下頜,一頭青絲隨意垂落腰間,更襯得她眉烏膚白,勝卻冬雪。
知春聞言,走到窗邊合緊了窗戶,“那我再尋兩個燻爐放在床邊。”
李雲昭嗯了一聲,問道:“趙湖原的信送來了嗎?”
“昨日就到了,不過姑娘忙著看鋪子,回來得晚,我想著讓姑娘好好睡個覺,就沒有拿出來。”知春一邊解釋,一邊連忙從枕下取出一封信封,撕開封口取出信紙。
李雲昭懶得看,直接問道:“他怎麼說?”
知春眼睛快速掠過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句,“他說豐城的生意很順利,成太守調任騰凌城之後,是他手下另一個官員升任太守,對咱們家的生意都挺照顧的,商市的其他商戶也算給面子,沈老闆還主動上門送生意,和乾錦布莊合作。”
“奉姑新上任的刺史,叫作甘寧苗,為人倒是圓滑和善,刺史府的人收到咱們的信,知道方大人安然無恙,所以並未生起什麼風波。”
“還有府中的丫鬟們,趙湖原按照姑娘的吩咐,都給了一筆錢遣散,有的不願意離開,他便帶到布莊或珠寶鋪,或推薦給了楊姑娘,總都安排好了去路。”
李雲昭點點頭,聽她繼續說下去,“姑娘說的轉移生意的事情,趙湖原與各個掌櫃都談過,大夥兒本來不願意,但聽說姑娘會給他們在京都置辦房產,便有幾個改了主意,還有一大部分或捨不得鄉土,或不想冒險,或家中老父老母實在不宜奔波,各種問題,還是不願意來。”
“有多少人願意來?”
“奉姑的十八個掌櫃,只有四個願意來,另有賬房、管事、夥計約有二十人。”
李雲昭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