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衣單薄,觸碰在一起的身體能感知到對方的體溫——至少對李雲昭來說,她能感覺到,有個熱氣烘烘的高大軀體將她籠罩。
溫熱的手掌捏著她的下巴,有什麼溼熱又柔軟的東西,輕掃她的唇,甚至於,靈活地撬開她的牙關。
像強盜土匪一樣,入侵掠奪。
李雲昭忽然夢到自己變成一隻魚,被漁民用巨大結實的網捕捉上岸,扒拉兩下,“撲通”一聲,丟進燒熱水的鍋裡,水花四濺。
灶臺下的柴火噼裡啪啦地燃燒著。
起初她覺得自己快熱死了,慢慢的,她又覺得自己快被淹死了,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聽到了,呼哧呼哧的聲音,從微弱到清晰,越來越重。是那可惡的漁夫拉動了風箱,一邊賣力地拉,一邊幽幽地呼喚:“昭昭……昭昭……”
如同聽到鬼差索魂的聲音。
李雲昭在不知先被煮熟,還是先被淹死的驚駭中,赫然驚醒。
然後她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鑽進了湯予荷的被窩,而湯予荷……
伸手摸了摸身旁空蕩蕩的地方,被子裡還是溫熱的,湯予荷不知所蹤。
與此同時,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響。
李雲昭翻了個身,打著哈欠打算繼續入睡,卻忽然發覺唇舌有些發麻,頓時氣得無語。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外終於傳來了聲音,有人關上了門,輕手輕腳地走進臥房,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榻。
他重新躺在李雲昭身邊,身上透著冰涼的寒氣,絲絲縷縷地擴散開。
李雲昭被他弄醒,心裡憋著一股氣,翻過身,默默睜開眼睛,然後抬腳踹了他的小腿一腳。
湯予荷猝不及防被她嚇了一跳,喉嚨中發出一聲驚呼,瞪大眼睛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兒都沒緩過來。
見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李雲昭擔心他被嚇掉魂了,連忙伸手去拍他的臉,“湯予荷?”
湯予荷視線從恍惚茫然,到慢慢聚焦,眉頭蹙了起來,驚魂未定地地望著她。
李雲昭疑問道:“你沒事吧?”
湯予荷伸手握住她的手指,鬆了一口氣,低聲道:“昭昭……你嚇死我了……”
李雲昭瞪他,“是你做賊心虛。”
“對不起。”湯予荷被戳穿,當即麻利地認錯道歉。
然而道歉歸道歉,他的人已經順勢靠近李雲昭,長臂攬著她的腰,將她摟在懷裡,閉上眼睛,聲音溫和繾綣,睏倦道:“不鬧了,睡吧。”
他大概的泡了個冷水澡,身上冰冰涼涼的,李雲昭伸手去推了他一下,沒推動,抱怨道:“你身上好冷。”
湯予荷懶懶地嗯了一聲,聲音帶著倦意,“一會兒就熱了。”
他的身體在慢慢發熱,體溫逐漸恢復,熱乎得像個湯婆子。李雲昭本來就困了,在舒適的暖意中,閉上眼就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然而李雲昭睡的並不安穩,可以說是噩夢連連。
夢裡總有一個刺客要刺殺她,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身後出現,拿著一把匕首抵在她後腰,彷彿下一秒就要捅死她。
天色初曉,朝色朦朧。
草叢的枝葉上掛著濃重的寒氣露水,把草葉壓得彎彎,接著啪嗒一聲,一滴滴的露水陸續落在地上,葉子又彈了回去。
房內的燭火一盞一盞燃起。
湯予荷手握著玉梳,幫正閉目養神的李雲昭梳理長髮,利索地束了一個男子的髮髻,戴上玉釵發冠。
李雲昭看著銅鏡中梳理平整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伸手摸了摸有些緊的額髮,“這些事情,讓知春做就行。”
“我梳的不好?”湯予荷取了圍絨的披風給她披上,修長白淨的手指勾著錦帶,垂眸認真地系起來。
“……還行。”
六合司。
方魚年不在暗無天日,陰冷潮溼的地牢之中,被轉移到了六合司內一間稍顯簡陋的偏房之中。
門前有四個司衛看守,等李雲昭到的時候,司衛便被安排離開了。
李雲昭需要和方魚年單獨談一談,就讓湯予荷守在門外,獨自推門而入。
這間偏房雖然比起牢房要寬敞明亮一些,但也是空蕩蕩,連床榻都沒有,只有一層幹稻草鋪在地上,一張矮木桌上放著一個碗,碗裡是早已冷透堅硬的半個饅頭。
牆壁旁燃著微弱的燭火。
方魚年就躺在稻草上,蓋著一床棉被蜷縮著,他似睡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