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握了握黏膩的手掌,被簪子割破的傷口已經乾涸,她也不知道自己割下的這點血,有沒有留下記號。
平時遇到一點小事情,例如早晨睡過頭、例如忘記李雲昭的囑咐、例如說錯一句話,知春都會驚慌失措,可到了生死大事的緊要關頭,她卻忽然鎮定下來了,有種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莫名的豁得出去的壯志。
除去這種突如其來的膽氣,剩下的就是因為心中堅信,只要李雲昭發現她出事,就一定不會不管她。
她會來救自己的。
柴房狹小封閉,黑漆漆的,只有從門外縫隙中透進來的火光,落在地上細細的一條,無法讓人看清柴房中的情形。
知春嘗試掙脫束縛,只是身上的麻繩似乎是捆綁貨物的,又粗又結實,只磨得手生疼,絲毫無法掙脫。
院子的正屋中,隱約傳來許多男人的高聲交談,似在喝酒聊天,柴房門外亦有倆人在低語,說話斷斷續續,似乎在吃東西。
過了一會兒,陳掌櫃又小聲道:“知春姑娘,你怎麼樣?”
知春在黑暗中回答他,“沒事,再安心等等。”
就在她話音落下,忽而院外傳來一陣躁動。
齊行順著血跡一路先摸到小院子外的時候,發現正屋裡亮堂,隱隱聽見許多人聲,院中拴著五匹馬,側室旁的柴房門前有倆人守著。
等了一會兒,遠遠的看見陳敖率眾從巷道而來。喬行便帶著兩個護衛,先行從側邊翻牆進入。
令人奇怪的是,看守的兩個人警覺性並不高,蹲在地上,正抓著饅頭一口一口地啃著,被按住的時候,半個饅頭還塞在嘴裡,嗚嗚地叫著。
按著手底下不斷胡亂掙扎的人,齊行驚覺,他們根本不會武功。
陳敖帶人破門而入,幾十個兵衛衝進正屋,不過片刻的時間,就將裡頭反應不及的人全部制住了。
齊行一腳踹開房門,看到了知春和陳掌櫃。
“我就說吧,我們死不了的。”知春眼睛亮了,眼中盡是驕傲和得意,等齊行給她一刀劈開粗繩,她撐著腿站起身,揉了揉被勒得又疼又麻的手臂。
“夫人不會不管我們的。”
“多謝小哥。”陳掌櫃連連對齊行道謝,長鬆了一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解脫。
齊行看了看知春,見她沒有絲毫的害怕,甚至還有一點興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糾正道:“來救你們的是侯爺。”
知春撇了撇嘴,“一樣的!”
她心想,侯爺又如何,侯爺本質上不就是夫人的人嗎?所以歸根結底,救他們的還是夫人。
“什麼侯爺?”陳掌櫃並不知道姑爺是大名鼎鼎的冠武侯,聽得雲裡霧裡。
“以後再和你說吧。”知春道。
此時所有匪徒都被控制在院子中,四周兵衛包圍,火把照亮整個院子,將他們的模樣照得清清楚楚。
兵衛在正堂找到了一萬兩白銀,還有幾個被打昏過去的夥計。
湯予荷走進正屋,環視一眼,看著桌上的幾個冷掉的小菜和饅頭,發覺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哪有匪徒搶劫之後,會大喇喇地把人和錢往自己家裡帶?
搶劫成功之後,聚眾在一起,不分贓,不跑路,不銷燬證據,反而是坐在一起啃饅頭。
他從房中退出,走到屋簷下。
十三個匪徒跪在院子中,低著頭瑟瑟發抖,擠滿人的小院中鴉雀無聲。
他們之中高矮胖瘦皆有,皆是粗衣麻布,手上硬繭遍佈,臉上是被風霜侵蝕的痕跡,溝壑縱橫,黝黑或發黃的臉龐盡是驚慌、恐懼、迷茫。
這些土匪——或者說是販夫、走卒、農民,面對滿院氣勢洶洶的帶刀的兵衛,他們甚至不敢出聲求饒。
陳敖舉著刀,架在匪徒中的一人脖子上,厲聲呵斥道:“敢綁架搶劫侯府的人,你們好大的膽子!”
“大人饒命,饒命啊!”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鼓起勇氣,一邊用力地磕頭,一邊開口求饒道,“我們只是搶劫,一分錢都沒有花,也沒有殺人害命,求求你饒了我們吧!”
有兵衛搬來凳子,貼心地用袖子擦了擦,湯予荷坐在屋簷下,看著面前跪了滿地的人,冷漠無情開口:“若有隱情,現在開口,否則……”
陳敖按住其中一個人的手,揮刀落下,鮮血噴灑,融入被踩黑的雪地中。
院中響起撕心裂肺的痛呼尖叫。
一群匪徒嚇傻了。
陳敖又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