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昭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身上蓋著一件白狐毛的大氅,織花雲紋的裙襬滑落在榻邊,像天邊垂下的一角山水畫卷。
她素手撐著下巴,握著一本宅院構造圖冊,軟榻上還有數十本不同型別的工造圖冊擺開。
李雲昭說要開錢莊,並非只是忽悠李清,她確有這個打算。
修建錢莊不同修葺酒樓店鋪,錢莊最重要的是保證錢款的安全,需要考慮若遇強盜強攻,或偷賊入侵等方面的問題,該如何防範應對,所以錢庫的構建以及出入通道的佈設甚為關鍵。
李雲昭命人建造六合司時,經常會去查驗程序,不知不覺就學了不少知識。
她對工造之事不算太陌生,能看得出些許門道,便叫人找了工造圖冊來看一看,一來了解,二來解悶。
房內只有輕微的翻書的聲音,此起彼伏。
湯予荷靠著軟枕趴在床上,全神貫注地翻看賬目,若遇疑處,便提筆在紙上記下,任勞任怨,毫無怨言。
欺壓傷患的事情,李雲昭幹得十分理直氣壯得心應手,絲毫沒有受到一絲的良心譴責。
良心和金錢相比,微不足道。
李雲昭握著書冊看了半個時辰,不一會兒就眯著眼睛打起了哈欠,眼皮子沉沉,緩緩眨了幾下,手一鬆,書冊掉到一邊,蜷著大氅歪頭睡去。
湯予荷聽見一聲書冊落下的輕響,抬頭看去,便見她閉眼睡著了,一截白皙的手腕搭在大氅上。
露出鮮豔的紅繩,白潤的玉鐲。
他放下手中的賬本,咬牙慢慢地挪到床邊,背後的傷口結痂了,緊繃得厲害,他不敢動作太大,只能一點點地移動。
等他移到床邊的時候,知春進來了,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將李雲昭的手塞進大氅下。
她轉頭,看見湯予荷,連忙問道:“湯大人需要幫忙嗎?”
湯予荷嘴角輕微抽動一下,默默挪回去,“不用。”
屋外冷風蕭蕭,吹斜了細雨打溼廊下,屋簷滴水處聚了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屋內的鏤空銅爐中的炭火正熱,散出的熱氣溫暖繾綣,令人心緒昏昏沉沉。
李雲昭睡得很香,悠悠轉醒的時候,湯予荷還在勤勤懇懇地翻看賬本,一摞賬本已經看了一半,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旁邊。
窗外天色漸晚,雨聲不斷。
李雲昭從軟榻起身,點燃了床頭熄滅的燈盞,讓略顯昏暗的屋內明亮起來。
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抽去湯予荷手中的賬本,放在桌案上,見他竟看了一大半,不由詫異道:“一直看到現在?看得眼睛不疼嗎?”
湯予荷抬頭看著她,一臉疲憊,眨了眨微紅的眼睛。
此時無聲勝有聲。
李雲昭默然片刻,勾唇讚道:“真厲害。”
忽然之間,他伸出手,如游魚般鑽進她寬大的衣袖中,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
湯予荷微微垂下眼瞼,輕聲呢喃:“給我點賞賜,好不好?”
他看賬本看得很辛苦,很認真,很聽話。
他想,他應該能得到什麼。
李雲昭望著他順從的神情,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帶著滿足的意味。指尖勾住他的下頜,輕輕抬起,向前傾身,大發慈悲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個輕吻。
湯予荷嘴唇微動,還不等他感受真切,李雲昭帶著清冷的芳香已經悄然退開。
他不由蹙起眉,巴巴地望著她,抱怨道:“摳門的奸商。”
李雲昭樂了,隨手收拾案上的紙筆,悠哉悠哉道:“你不願意幹也沒關係,有的是人願意幹。”
“我幹還不行嗎。”湯予荷擰眉立目,下一刻又軟了聲音,朝她仰頭,低聲道,“那我要賒賬,可不可以?”
李雲昭目光瞥向他微微張開的唇,似是蓄勢待發,伸出一根手指壓去。
“不可以。”
“昭昭……”
李雲昭順勢捏了捏他的臉,笑道:“叫姥姥都沒用。”
湯予荷垂頭喪氣,生無可戀地趴在軟枕上。
侍女將案上的筆墨紙硯撤下,很快就上了晚飯。
一盅雞湯香味濃郁,用烏骨老母雞和蓮子、玉竹、羊肚菌、枸杞、紅棗等食材熬了一個時辰。
侍女舀了半碗雞湯放在案上,湯予荷卻偏過頭,像小孩子耍脾氣一般,始終不動一下,直到雞湯的熱氣漸散。
李雲昭斜睨了他一眼,給他夾了一筷子炙烤蔥絲羊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