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昭素衣散發,看著面前棋盤上散落的幾枚棋子,在軟榻上已經枯坐了半個時辰,窗戶敞開,有風不斷吹進臥房內,吹起輕紗垂幕。
鏤空的銀色香爐裡,有絲絲縷縷的輕煙瀰漫而起,帶著內斂韻味綿長的香氣,慢慢升騰揮散。
知春和一群小侍女出去賞月,才剛回來。走進房間,看見李雲昭穿得單薄坐在軟榻上,哎呀一聲,嗔道,“大晚上的,風涼得很,怎麼穿的這樣少還坐窗邊吹風。”
她快步走上前,伸手去合上兩扇窗戶。李雲昭出聲道,“留個縫吧,太悶了,我想透透氣。”
知春沒有將窗戶關嚴實,留了一條縫隙,轉頭看向李雲昭,她手指捻著一枚白棋,低眉沉思,似有心事。
知春取來一件白絨的披風,披到李雲昭的身上,發覺她異常沉默,慢慢坐到對面,輕聲問道,“姑娘,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什麼。”李雲昭將白棋放回棋罐,對她吩咐道,“一會兒去煮一碗醒酒湯來。”
知春下意識問道:“不是說今日不喝了嗎,又喝多了?”
李雲昭沐浴過,身上只有淡淡的香氣,全無酒氣,臉上肌膚皎白,眼眸冷靜而清醒,亦無醉酒的模樣。
她平靜地看了知春一眼,沒有解釋。
知春不是個特別機靈,也不是一個特別愚笨的人。
不過只要稍微尋思一下,就能尋出真相。雲宅裡除了李雲昭,沒有其他的主子,也不會有別的人會喝醉酒來她的院子。
既然她沒有醉酒,那麼這醒酒湯給誰準備呢?
真相——只有一個!
知春偷偷瞥了李雲昭好幾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李雲昭卻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一臉倦容,從軟榻上慢吞吞地移到床上,鑽進了被窩裡。
見她要安寢了,知春上去落下床帳,拿起剪子,正想剪滅燈盞裡的燈芯,卻聽李雲昭道:“不用熄燈,你下去休息吧。”
知春放下剪子,依言退下。
萬籟俱寂時,刺史府的宴席方才散去,方魚年命人收拾出房間,供湯頌和幾個將軍留宿。
本想找湯予荷單獨聊一聊,他早已離去,不見了人影。
入夜二更天,漆黑的路上已經沒有一個人影。
雲宅外。有一個頎長的黑影,站在緊閉的門口,抬起手想拍門,又猶豫地收了手,徘徊一圈,而後走到牆邊,動作迅速敏捷地翻牆而入。
庭院內無侍衛小廝值守,熙和軒的院門也沒有關起來,曲徑寂靜,迎著賊人暢通無阻地進入內院。
那賊人站在主人的房門外,卻見窗戶開著一條縫,似給他指點迷津一般。
他撐開窗,躍入房內。
左右環視一圈,沒有看到人影,只有桌上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醒酒湯。
端起醒酒湯,看著紅褐色的茶湯,湯予荷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帶著喜色,無聲地笑開,眉眼飛揚。
他端著碗,走到梳妝檯前,坐在她每日都會坐著的圓凳上。
瞧著銅鏡裡自己的影子,他似能看到她常常坐在這裡,梳妝打扮的樣子。
如果那是他的妻子,那麼他日日都可以看見,她坐在這裡,描眉點唇,簪花環佩。
從無到有,從素潔到繁華。
或許她會問他,哪一隻簪更子好看,哪一對耳環適合今日的打扮,也會問他,今日的衣裳美不美。
湯予荷環視周圍的一切,桌案椅凳,花瓶擺件,垂簾玉器,將所有東西收入眼底。極有耐心地,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醒酒湯,似品味瓊漿玉液。
一碗醒酒湯喝下,不知清醒了,還是更醉了。
幔帳低垂,床前的香爐輕煙嫋嫋,有一團影子在床帳深處,安安靜靜地躺著。
湯予荷走上前,白皙修長的手指挑開床帳,見著被子裡,長出一顆長髮散亂的腦袋。
他在床沿坐下,伸手落在柔和的錦被上,虛虛地搭著,輕聲道:“睡著了嗎?”
被窩裡的人翻了個身,平躺在床榻上,緩緩睜開眼,與他對視。
“我吵醒你了?”
“沒有。”李雲昭聲音懶散,帶著些綿軟和睏意,“大晚上的,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湯予荷彎腰看著她,含笑道,“你等我,我自然是要來的。”
“等你?”李雲昭挑起眉梢,輕笑一聲,語氣譏諷,“你喝醉了。”
湯予荷卻笑著,親暱地撫順她的鬢髮,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