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躲你。”
“騙人。”
燈光下,桑迪的臉上泛岀釉質的冷白。長長的睫毛垂下,投下淺淡的陰影,整個人瀰漫出一股如有實質的陰鬱氣息,讓對面的人失了聲。
哈蒙德心頭微顫,像是被什麼狠狠重擊。他見過桑迪故作失落的樣子,面上乖巧,眼神卻偷偷地在眼角餘光裡四處遊移,會趁他不注意偷瞟自己對他“悲傷”的反應,討饒賣乖時會刻意壓低聲音,還混著精心排練過的顫抖。而男人,大多數情況下也會眼含笑意,配合表演似的安慰幾句,幫他過渡情緒。
可現在,哈蒙德只覺乾澀,明明只是一句話的功夫,眼前的少年周身鮮明的色彩已變得灰敗,眉眼耷拉,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跟他對視,好不容易憋出心裡的話,語氣卻生硬,還會悄悄往離他遠的地方挪,像條縮在角落可憐巴巴卻還張牙舞爪的小狗。
他的心忽然軟了,凝滯的空氣被一聲輕笑打破,“小先生,你說的沒錯。”
不再管桌上已經冷掉的食物,他不太優雅地丟掉刀叉,慢條斯理把手擦乾淨,然後緩慢的起身,一步一步無聲地靠近警惕的少年,他蹲下來,自下而上試圖看清桑迪眼底的失落。
“是我做錯事了,我向你道歉,原諒我好嗎?”
桑迪皺了皺鼻子,感覺哪裡不對。“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您決定疏遠我?”
男人歪了歪頭,跟著他頭一起轉。“是我想錯了一些事,我想借著這段時間忙冷靜一會兒,沒想到讓你傷心了。”
“……”桑迪欲言又止,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問出口。只是神色糾結,揪了揪面前的餐巾。
“小先生,我保證忙完這陣一切都會恢復原樣,或者我給你準備個禮物?”
“不用了,我不是鬧脾氣的小女孩,不需要用禮物哄。只是您如果想辭退我的話,可以提前跟我說嗎?”桑迪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道。
這下可真是說不清了,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眼神中滿是無奈與自嘲。“請別瞎想了,我不會辭退你的,桑迪,與你相處的這段日子我十分愉快。”
“……”
桑迪盯著他認真溫柔的眼眸,感覺心裡不大舒服,他的臉頰在不經意間悄悄染上了一抹緋紅,耳根子也微微發燙。
……
【我做錯事了,光想著自己暫時遠離他,沒顧忌到這個年紀少年獨特的敏感心思。他明明毫不知情,卻又為此而感到困擾,這種困境不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桑迪敏銳又遲鈍,聰明的他已經猜到我在隱瞞著什麼,可惜沒猜對,少年靈動而又純真,恐怕根本不知道僱主會有這樣骯髒的心思。可他如果真的猜出來了,那我大概也要瘋了。我可能會下流地摸上他紅透的耳垂,肆意揉捏……】
【我不知該如何自處,那就索性放任心裡的種子生根發芽吧,起碼像從前一樣他也會開心一些。】
……
一切說開,似乎又回到了原樣。哈蒙德早起後會順便敲響桑迪的房門,拎著困得睜不開眼的少年下去吃早餐,中午也會按時回來,三個人一起用餐。
只是哈蒙德帶禮物回來的頻率變高了,時不時就帶些稀奇古怪的小食、小器物,按他的話來說,覺得有趣,帶回來增加點生活情趣。說到禮物,談話的第二天他就送給桑迪一本牛皮製成的厚筆記本,看他真誠,桑迪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相處的時間多了,桑迪也看出了點事兒,比如,自己的這位老師,好像有點畏懼哈蒙德。
“伊索爾德小姐,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結束了一天的學習,桑迪累得想吐舌頭,看著旁邊舒舒服服一口一口吃著小蛋糕的年輕老師,他禮貌提問。
伊索爾德嘴裡鼓鼓囊囊地塞滿了奶油,小蛋糕嘛,看別人學習的時候就是好吃。她灌了杯紅茶,翹著優雅的蘭花指,眉眼彎彎。“當然可以呀。”
“老師是怎麼認識哈蒙德先生的?你們的眼睛顏色好像呀。”
桑迪一隻手撐著下巴,笑得像個翹尾巴的小惡魔。
這問題,可問到點子上了。伊索爾德小姐被表哥仔細提醒過,她勉強從大腦某個犄角旮旯裡翻出套說詞。
“其實我是哈蒙德先生父親那邊的親戚,就是隔得太遠了,不經常見面,嗯,勉勉強強能叫他一聲表哥吧。”
“那您也是艾林伯格家族的?”
“嗨呀,那名頭我可不敢蹭。”
伊索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