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迪拎著籃子走在哈蒙德後面,他把甜品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跑過去把籃子收好,像條忙碌的小狗,好不容易忙完又跳到椅子上,腳尖一翹一晃,握著勺子一口一口地品嚐。
哈蒙德看了他一眼,又低頭讀著他的報紙。
……
“先生,你說過幾天會下雪嗎?”
桑迪吃完的盤子還在桌上,他人已經跑到了窗戶邊。
他把半邊臉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凍得自己一哆嗦,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外面灰暗的天空,還有路邊飄飄忽忽的枯黃樹葉,在出神間還不忘問背後的男人一聲。
“估計會吧,誰也說不準。”
“我希望它別下,要不然太冷了……”
“你很怕冷?”
“事實上,先生,所有沒錢的人都怕冬天。”
“好吧,你是對的。”
“……”
“先生,我能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桑迪,先把盤子刷了我再回答如何?”
哈蒙德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他看著桑迪氣呼呼地端著盤子進了廚房,接著低頭快速地在報紙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
他在角落處折了一個小角,剛把報紙放好桑迪就撇著嘴出來了,一屁股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
“你想問什麼?”
少年似乎沒聽見,男人無奈提高了音量。
“好吧,抱歉,我下次不會打斷你提問了。那麼,你想知道什麼?”
“先生,您跟帕森太太是怎麼認識的?”
“這個故事時間有點久了……”
“十年前?”
“不止呢,再往前推個幾年,我趁父母吵架離家出走,在倫薩城裡迷了路,又飢又渴,帕森太太給了我一塊麵包和一杯水,幫我找到了路。”
“只有這麼簡單?”
他笑了笑,接著道,“當然不,再後來就差不多是十年前了,她的丈夫出軌打了她,另一個女人又上門鬧事,我幫忙擺平了這件事,在她丈夫死後做主讓她每週過來打掃衛生。”
“……”
哈蒙德語速不急不慢,平淡輕鬆地講完整個故事,帕森太太丈夫的死也是一筆帶過,桑迪嚥了一口水,神色糾結,但也沒追問男人的死因。
“那先生,您的父母?”
“他們去世了,十年前。”
“……對不起……”
哈蒙德卻奇怪地笑起來,“這沒什麼,禮貌的小先生。你知道 ,人都是會死的。更何況,有時死並不可怕,那也是種解脫。”
男人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伸手指了指那間滿是灰塵地儲藏室,“還記得那間房間嗎,你當時誤入那裡變成了花貓。那儲藏室十年沒開啟過了,裡面裝的就是我父母當年用過的東西……唔,可能還沾著點陳年血漬?”
桑迪背後一個激靈,感到莫名的一絲寒意,手臂上的汗毛立起來,他暗中嘀咕,倒也不必說得如此詳細。
哈蒙德好笑地瞅了他一眼,手臂伸長撈過了旁邊椅背上的毛毯,遞給了有些炸毛的少年。
少年麻利地接過來,展開抖了一下,往後一甩披在了自己身上,把腳也縮上來,整個人團成了一團。
被火烘烤過的毛毯上暖意襲來,舒服得他喟嘆一聲。他晃了晃腦袋,接著提問。
“哈蒙德先生,說起來,你看起來真年輕,結果講個故事都是十年前……”
男人溫溫柔柔的眼神斜過來,有些複雜有些好笑,“那你覺得我現在幾歲呢?”
他坐在那兒,身姿挺拔,金髮耀眼,五官俊美,笑容蠱惑,桑迪偷偷摸摸嚥了口水,說真的,第一次見他,感覺也就二十出頭,他硬著頭皮猜了一個數字。
“二十五?”
“唉,我以為你會報的再小一點兒。”
男人在那裝模作樣地嘆氣。
“抱歉,那二十三?”
“猜錯啦,小先生,我今年二十七。”
男人嘴角微揚,笑得招人。
桑迪配合得“啊”一聲,心裡面蛐蛐這個傢伙的壞趣味。
之後便是一段漫長時間的沉默。
一人翻開書本,一人對著玻璃望向天空,暖融融的靜謐中,只有指尖翻動的書頁聲還有淡淡的呼吸聲。
桑迪看著灰色的大片雲層漂移,零星幾隻掉隊的鳥雀吱呀亂叫著劃過,街面上的行人都看不清面容,灰白世界裡也只剩下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