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年來,衛恙肩頭的教學任務愈發繁重。二月縣試、四月府試,才能到八月的院試考中秀才,賈琮為此已受了多少苦,這緊要關頭是萬萬不能鬆懈的。
衛恙心懷大志,在教導賈府三位公子時,雖未失了為人先生應有的操守,卻也不過是恪守職責罷了。
元宵佳節剛過,寶玉、賈蘭以及後來加入的秦鍾便如同解開繩索的鳥兒,回到族學上頭,只留下賈琮一人。
王熙鳳向來對府中大小諸事都格外上心,事事留意。琮哥兒考學亦不曾忘。她特意招來琮哥兒的貼身丫鬟霞樂,語重心長地叮囑一番,直言萬事的成敗皆在此刻,而你的未來也緊緊繫於這上頭呢。
霞樂自然心中有數,即便王熙鳳不說,她對這事也比旁人更為上心。自從璉二爺將她指給琮三爺後,她便深知自己的命運已然與三爺緊緊相連。
然而,在族學那邊,自從薛蟠踏入之後,原本只是荒廢散漫的學風,如今更是變得烏煙瘴氣。金銀之下獻“股”者多,其中有一兩個被他看中的,也移了性情,沉溺於這等腌臢之事。在這些人中,最為嫵媚風流的兩人,被眾人戲稱為 “香憐”“玉愛”。但同室其餘人等既嫉妒愛慕又有害怕孤立,慕其色,懼人威。
薛蟠本就是個心性浮躁、喜新厭舊之人,換衣服頻繁。
時日一長,香憐和玉愛也逐漸遭受冷落。那些跟在薛蟠身後狐假虎威、充數扯旗的人是何等沒了碎銀子的不甘心。他們膽子小,不敢去找薛蟠,可眼前有這兩個憐物供他們發洩,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也正是因此,引出了金榮等人。
如今秦鍾和寶玉來到族學,這四位少年皆相貌出眾、性情溫柔。在這寂寞枯燥的學堂生活中看對了眼,藉著詩詞歌賦傳情達意,以遮人耳目,不留痕跡。
可他們的心思,卻被那些別有用心、油滑狡黠之人瞧了出來。無論是在明面上,還是私底下,都少不了被人揶揄調侃。
而族學的情形也不同往昔,自從賈瑞死後,賈代儒彷彿一下子沒了精氣神,每天比前幾年更早下課。一堂課下來,講不了幾句話,便顯得身心俱疲,咳嗽聲接連不斷,早早便離開了學堂。
代管族學的權力論輩論長落到了賈薔身上。賈薔生得極為俊美,平日裡卻偷雞戲狗,貪玩成性。可此時,他也有自己的煩心事,不為別的,獨立二字最讓人愛恨不止。
在寶玉三人來到族學之前,金榮等人的挑事行為,賈薔都看在眼裡。他在東府雖未歷事,但從賈珍身上也學到了一些為官治家的道理,深知在這種情況下,態度含糊,息事寧人最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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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春日的氣息愈發濃郁,春草蓬勃生長,天氣風和日麗。賈代儒如同往常一樣,早早結束授課,留下了一聯七言的作業便離去了。
眾人散漫遊戲間,金榮等人一直盯著香憐二人,正巧看到香憐與秦鍾單獨待在一起,便自以為抓住了把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上前威脅。秦鍾和香憐二人不堪其辱,又羞又惱,趕忙跑到賈薔那裡告狀。
賈薔細細詢問他們說了什麼話,是何用意,想用羞臊之語平息此事。
果然得逞。
秦鍾二人自覺討了個沒趣,只能怏怏不樂地回到座位上。照理說,事情到這裡也就該結束了。
可金榮見賈薔並未指責自己,心中僅有的一二絲怯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將賈薔的舉動視為對自己的縱容。
回到座位後,他嘴裡更是不乾不淨,繼續辱罵。香憐實在忍無可忍,與他爭論起來。在激烈的口角爭端中,金榮惡狠狠地說道:“方才明明的撞見他兩個親嘴摸屁股,不知道的以為在比撅草棍兒抽長短,誰長誰先幹。”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賈薔,他本就與賈蓉關係最為要好,秦鍾他是要呵護的。之前顧念薛大的面子才屢屢息事,不然蓉大嫂嫂也難做。
可金榮這話如今說來,就是含沙射影,暗有所指。賈薔心中決意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攀附賈府的外人。但他心思聰慧,不拿自己當排頭,略一思索,心生一計。他找來寶玉的小廝茗煙,將事情略做加工,粗略地說給茗煙聽。
茗煙一聽,這如何得了,到底年輕氣盛,立刻氣勢洶洶地衝入內堂,手指著金榮的鼻子,怒聲罵道:“姓金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姑父也不過是依著璉二奶奶的一二施捨才有了今日,你也是託了你姑姑的福才來我們賈家這族學裡頭上學的,我們爺是何等人物,是你嘴裡能嚼舌的?”
茗煙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和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