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的目光如這溫柔的春風輕撫過每一個年輕而又熾熱的臉龐,回憶起那個清晨,同樣的是春三月,只不過那日飄著小雨,配合著灰濛濛的天空,只有無聲的雨滴在敲打著當日在場所有人的心。
那是嘉祥四十年三月的一個清晨,整個京城都籠罩在睡夢中,下著的春雨中瀰漫著刺骨的寒意,時間久久地凝固。
馬蹄聲打破了寂靜,由遠及近,從散亂到整齊,隨著雨水的沉積,最後如同戰鼓聲般激昂,徹底震動了整座城。
成群的馬隊從都城的四面八方彙集,即使是黑暗也無法遮擋當時眾人臉上由激動引發的潮紅。那時他們的胯下是精壯的戰馬,腰間懸著鋒利的長刀,背上是鵰翎箭矢,身後跟著的是各府培養多年的部曲家丁,人數遠比如今多,最多的齊國公府有兩百多人,少的也有50來人。
馬隊行進的洪流將城中所有人都驚醒,一點點微光亮起,所有人就像今天一樣,在北城門聚集。
賈璉依舊還記得當時負責值守北城門的步軍校們的惶恐,他們手足無措,他們眼中的馬隊,胯刀備弓,身下是價比百金的駿馬,如果不是身上沒有具甲,這完全是一隻千餘人的野戰騎兵部隊。如果是在同後金軍激戰的前線,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景了,可在這北京城裡,即使是驍騎營騎兵也從未有百人以上的規模出現在城內過。
步軍校們都抽出了腰刀長槍,手裡顫巍巍地,眼裡盡是恐懼和懵逼,小卒們搞不懂這是不是夢。
而為首的校尉根本不覺得,他們這幫沒有列陣的步軍能夠幹過這支騎兵,更何況他們人數少,還疏於訓練。真打起來,他戰死在此也算對得起三個月前提拔他的上官了 。
雙方隔著數十丈,一方陣形渙散而無鬥志,一方只是等待,沒有發起進攻的意思,為首的十三個少年彼此交換眼神,壓抑著最原始的野性,他們過往的恥辱和嘲諷都會隨著這一天的清晨化為塵埃,隨風散。
他們是齊國公府二公子陳維尹、淮陽侯府三房長子陸安、湖廣兵備道總管長子何龐、榮國公府長房次子賈璉、定城侯府二公子謝鱗、錦鄉伯大公子韓奇、理國公府二房長子柳鳶、治國公府三房次子馬靳、北固伯大公子盧紹良、錦州府節度使二公子蕭愈、三品威遠將軍府大公子蒙恪、靖南伯二公子李儋、泉州守備府總兵大公子文酈。
彼時這些少年們,年長者不過十八,如陳維尹;幼者剛過十五,如柳鳶,他們正當年。
守門的步軍們經過最初的緊張,一二個心理素質強些的,藉著天邊逐漸被驅散的黑暗,看清了為首的少年們。
他們在糾結再三後,把值守的步軍校尉推了出來,那人壯著膽子,空著手來到少年們面前,問是什麼事。
老大是陳維尹,他手攥著韁繩,笑說,“我們出城圍獵,在等城門開,你不用緊張。”
離得近的賈璉看著他的手,莞爾一笑,不揭穿。
步軍校尉卻懵了逼,圍獵?哪有帶著上千騎兵圍獵的,你以為你是皇帝呀!
在錯愕糾結中,步軍校尉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心裡罵娘,只要不是造反,管他鳥事,這些有病的貴族公子哥。
讓人收起刀兵,好好值守,有一二個離了崗位,往南去了。
陳維尹等人並不在意,他們在等。
...........
治國理政到如今整四十年的嘉祥帝,披著蒼白散發、身上只一件毛絨披風、未著甲冑,坐在大明宮的玉階上,一手持著寶劍,劍尖觸地,一二絲鮮血順著劍刃流到地上,四周圍滿了值宿宮禁的親軍侍衛和禁軍士兵。
作為這個天下的主人,他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在他的大本營京城,感受到這種感覺——騎兵行進所帶來的地震,他上一次感受到還是十九年前。
當這種恐懼從內心蔓延開時,他從御床上驚醒,宮殿內都是慌亂的宮女太監,他赤腳跑在光滑的地上,抓住一個亂竄的太監,大聲喝問發生了什麼。
其人不能答,於是一腳踹開,衝向牆上掛著的寶劍,抽了兩次,才把劍拔出。他直視劍身反射的光,暴起揮劍,砍死了一個從旁跑過的宮女,眼前的鮮血總是比遠處的未知要來的更直接。
殿內的所有人都嚇跪在地上,此時才有了一絲寧靜,可以讓人思考。
嘉祥帝首先暴吼,“吳喜去哪了!”吳喜,現任大明宮掌宮太監,這個此時應該一刻不離帝王的人不在,殿中眾人皆默,不能答。
嘉祥帝的憤怒直衝天靈蓋,額頭、脖頸、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想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