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是尋常的內室裝潢,小而聚氣,珍寶趣物四處堆放,卻沒幾本書在;燈火明亮,照得一切都舒適溫暖。
藏室最中心的位置,放置著一尊六合翡翠玉床,鋪的是金絲玉帛、懸掛有重重紗帳。上躺有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面色紅潤,披散的練色長髮落在枕被上,順亮而不凌亂,似乎時常被人撫在手中把玩。
他像是睡著了,且睡得安穩。只是胸膛並無高低起伏,鼻下也無生氣進出——說它是一具屍體更為合適。
“‘凝神雪上花,坐懷人間玉。’凝玉、凝玉……”崔原念道,“當初在祝池取你的法號,可沒想到你是這樣‘凝玉’的。”
凝玉真君——聞人燈穿著一襲白衣,閒坐在床沿,隨手撩起紗帳,露出一雙瞳仁清亮的鹿眼來,“你倒是會挖苦我。”按年歲來算,他已到而立之年,卻怎麼看都是一副俊秀的少年模樣,“好久不去隅陽,也不多留幾日?”
崔原對他的外形並不覺得奇怪,走過去,從懷中取出一物,是一枚通體晶瑩的小紫玉寶瓶。不過成人巴掌大小,遞到聞人燈手裡:“青鳥不願意留我,我也省得自討沒趣。給。”
聞人燈將封住的瓶口開啟,立刻有一股驚人的異香湧出,無形流向床榻上的屍體,浸入其中。他滿意道:“看來這瓶山神肉的品質不錯,比得上宮裡供的。”
又俯身輕捏著屍體的下巴,將山神肉酒液緩緩送進其口中。
“又有好酒喝了呀……縹玉。”
屍體一觸到這酒,彷彿瞬間醒活過來,喉結滾動吞嚥著。原本緊閉的眼睛上睫毛顫動,似乎下一秒就要睜開。聞人燈一邊喂酒,一邊輕聲念著:“縹玉,這酒再好喝,喝了這麼多回也該喝膩了。你醒過來,我把天底下所有的酒都呈到你面前來……讓你喝個盡興。你醒過來,好不好?”
崔原不自覺嚥了口口水,默默看著那具,「縹玉」的屍身。
自縹玉死後,聞人燈將他的屍體帶回阿藺山,一守就是整整九年。這九年裡尋遍丹藥仙草、回魂禁術,什麼法子都用了,都挽救不了分毫。
還是碰巧宮裡送來這名叫山神肉的酒液,說是對修道者有所裨益,沒想到竟能讓縹玉的肉身不腐,哪怕九年過去也是活人之態。若喂得足夠多、酒液的品質足夠好,屍體甚至能做出生者才有的反應——就像現在這樣。
崔原心道:「這些年也在別的屍體上試過山神肉,通通是沒有效果的。如此看來,縹玉絕非凡物,重新現身隅陽也是情理之中。那眼前這具屍體不過是空無一物的軀殼,不可能會醒來。」果然,屍體的反應僅在山神肉用盡後便停止,同以往一樣。
聞人燈略微失望,用手指揩掉縹玉屍體口唇邊沾到的酒液,收回空淨的寶瓶。“這些年用過多少隅陽的山神肉,都是寡淡之物,沒什麼良效。這瓶雖好,可實在量少。你在哪裡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