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向柳楠彙報完福安城的一切後已經是後半夜了。
“行了,你下去吧。”柳楠對謝六說道。
“是,主公。”謝六知道接下來的話題,柳楠這個主公不需要自己參與,也不允許自己知道。
是的,謝六必須尊稱柳楠為“主公”。
大懿王朝不興奴制,但卻有賤籍。所謂賤籍,就是賣身到他人名下,失去了自己的姓名、自由、生命的人。
賤籍又稱賤民是指不屬於士、農、工、商四民之列的大懿王朝的社會等級。賤民是大懿最底層的社會階層,不能和普通民眾通婚
賤籍社會地位最低,世代相傳,不得改變,不得參加科舉,不能做官,不許購置土地產業,不能和普通民眾通婚,從事“賤業”,永世不得翻身。
謝六的爹,是柳楠的書童,在謝六七歲時,因為不小心打爛了柳楠大哥的硯臺被活活打死;謝六的娘,是柳家的“家生子”,“家生子”就是奴婢在主人家生的孩子。
謝六的娘在被賜給謝六的爹後,懷胎十月生謝六的時候難產而死。謝六作為柳家的“家生子”,從出生到死的那天,都註定了要給柳家賣命。
七歲失去親爹後,謝六被送到了燕州柳家分家。在那裡為了給未來的少主鋪路,被逼著習武。
所謂窮文富武,每天的消耗根本不是一天一頓的饅頭可以補充的,每天還要和關在一起的其他賤籍廝殺-只有從關外一個大鐵籠的二百人中活下來,才能真正的學習柳家“家生子”的武術功法。
學會後配給其中一個少主,去戰場替柳家的少主們拼戰功,擋刀子。等“家生子”的少主戰功夠了,可以回京受官了,“家生子”才能回到京都柳家住宅,獲得一個名字,用這個名字,繼續活下去,繼續為柳家活下去。
為了活到今天,謝六已經不記得殺了多少“同伴”,殺了多少韃子;也不記得從十四歲起到二十歲回到住宅,他給多少個少主當了擋箭牌、破盾矛。他只記得,最後,他都活下來了。
他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他也有很多事不理解。但都不重要,他總覺得主家吩咐自己的事辦完了就可以了,除了破廟那一晚,鬼迷心竅了多管閒事。
謝六從柳楠的書房出來,就直奔後院,後院裡有一間房,有一張床,是他的。這個世界,只有那張床是完全屬於他的。因為那張床,主家已經賜給了他。
連隨身的苗刀,都是主家的,主家隨時會收回去,但那張床不會。主家家大業大,怎麼會收一張已經給出去的床回去呢?當然不會!謝六經常這樣想。也堅信著。
謝六知道,柳楠不會讓他參與接下來的事了。雖然謝六讀的書不多,但他會看,會聽,會想,所以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柳楠只會讓他的學生們去做了。因為接下來的事,不會流血,也不會挨刀子。
可能別人會覺得不公平,覺得會麻木。但謝六不會。因為他除了柳家,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除了這張床,不知道還有哪裡可以不握著刀入睡。所以他很滿足。
可能有人覺得他給殺父仇人做事,可是那時他太小太弱,小到記不清父親的模樣,弱到沒有資格記仇。所以他暫時都放下了,至於什麼時候拿起來,反正20歲的他,還沒有想好。
安睡了一夜之後,謝六早早出了門。在十八歲的那一年謝六護著柳楠的次子從韃子軍中逃回大營後,謝六早早獲得了名字,雖然柳楠只是因為收到平安信的時候是初六,就給了謝六這麼一個名字。
但那天起,只要沒有家主的吩咐,謝六便不再受柳家其他人制約了,他成為了柳楠的刀,只有柳楠才能用的一把,專門幹髒活累活的刀。而在沒活的日子裡,謝六就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