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都葬禮的沉痛樂章緩緩奏響之時,於鐵雲關傷兵營的一角,彷彿被遺忘的角落,一身繃帶緊緊纏繞的謝六,從夢魘中掙脫,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簾。
那一日,謝六的心,被無盡的痛苦所充斥,直至他揮舞起苗刀,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風,在戰場上肆意宣洩。
韃靼人的鮮血,如同冬日裡最刺眼的紅梅,綻放在鐵雲關的城牆上,也染紅了謝六的黑袍,他的眼神,從混沌轉為清明,卻也更加深邃,彷彿能吞噬一切過往的陰霾。
然而,清醒之後的謝六,並未選擇安逸的休憩,而是披上那件浸透血腥的黑袍,緊握苗刀,不顧軍醫焦急的呼喚,不顧士兵們擔憂的目光,踏上了城樓。
城樓上,寒風凜冽,謝六盤腿而坐,目光穿透層層雲霧,凝視著遠方那片曾經硝煙瀰漫的土地。
自那日之後,韃靼人的攻勢竟奇蹟般地戛然而止,五日之久,未有絲毫動靜。這對於物資匱乏、糧草將盡的韃靼大軍而言,無疑是極其反常的。人們猜測紛紛,議論不斷,
而太子,早已派遣出最精銳的斥候,悄無聲息地潛入敵後,去查探敵情了。
聞訊趕來的齊王,腳步匆匆。已經上了年紀的他,在聽到謝六甦醒的訊息時,就一路小跑到了傷兵營,後又聽說謝六來了城樓,馬不停蹄又跑到了這裡。此刻,大腹便便的他,氣喘吁吁,扶著城樓的城牆。
“怎麼不好好休憩,踉蹌至此?你心中縱有萬般痛苦,也需顧念一番遠在京都、日夜懸心的冉兒。倘若你再有個三長兩短,叫她如何承受這接連的喪親之痛?讓本王如何與她交代?”齊王氣息粗重,言辭間滿是責備與擔憂,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憤怒與焦慮。
謝六艱難地挺直了腰桿,面容蒼涼如秋日的落葉,全然不顧禮數的約束,隻手扶著冰冷的城垛,目光穿越關外那層灰濛濛的霧氣,彷彿要望穿那遙遠的彼岸。
他咬緊牙關,聲音低沉而決絕:“王爺,我愧對冉兒的深情,更辜負了您的厚望。世子他,就在我眼前,倒在了血泊之中,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言及此處,這位一向剛強不屈的漢子,竟也忍不住哽咽起來,背對著齊王的身軀,微微顫抖。
齊王長嘆一聲,緩緩上前,輕輕拍了拍謝六那沾滿塵土的肩膀,語氣中既有哀傷,又含溫柔:“孩子,你已拼盡全力,無人能怪你分毫。世事無常,有心算無心,縱是天神下凡,亦難迴天。更何況,你已替武兒手刃仇敵。放下吧,武兒身為大懿的世子,為國捐軀,死得其所,他沒有給皇族丟臉,孤引以為豪。”言罷,齊王的眼眶也溼潤了,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
然而,謝六卻猛地轉過頭來,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燃燒的火焰,猩紅而恐怖。
他的聲音堅定而決絕:“不,仇還未報!殺害世子的,是大月人的弓手。那日刺殺世子後,大月人就沒再出現,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殿下,我誓要斬殺那使斬馬刀的混蛋,更要找到暗箭傷人的卑鄙小人,還有大月的統帥,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請殿下恩准!”言罷,他竟雙膝跪地,態度堅決。
齊王望著眼前久久不願起身的謝六,眼神中滿是憐憫與哀傷。他沉聲問道:“你意欲何為?”
“殿下,我今夜便出城,潛入大月人的營帳,取其統領首級。我誓必做到!”謝六見齊王有所動容,連忙抬頭,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緊緊盯著齊王,“那兩名大月人,在軍中地位定然也不低,屆時我再放火燒燬他們的主營,只要他們敢露臉,我必趁亂將其一併斬殺。”
“荒謬!這怎可能輕易辦到!”齊王怒喝道,打斷了謝六的豪言壯語,“即便你僥倖得手,又怎能全身而退?如你再出什麼意外,你讓本王如何向冉兒交代?本王決不允許!”說著,他狠狠地甩了甩衣袖,顯然已是怒不可遏。
就在這時,一群身影匆匆而來,乃是秦瀟武昔日的親衛們,他們齊刷刷地跪在齊王面前,聲音堅定而整齊:“主死臣辱,我等若不能為世子報仇雪恨,又有何顏面苟活於世?請齊王殿下恩准,讓我們陪謝爵爺一同前往!”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決絕與悲壯,彷彿已準備好用生命去踐行這份忠誠與誓言。
“謝爵爺願冒險闖營為吾主復仇,吾等必拼死護謝爵爺周全。即使吾等死絕,也一定讓謝爵爺活著回來!”眾親衛齊聲高呼!
齊王靜靜地站著,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眾人。他的眼神深邃而凝重,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那股想要為自己慘死的兒子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