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謂的軟刀子,便是光武皇帝為了度田成功,而精心頒佈的幾道法令……”
說到這裡,王潛看了劉宏一眼,“建武十七年秋七月的時候,光武皇帝因河南尹度田不力,而將其論死。
要知道,光武皇帝那可是出了名的愛護臣下,就連不遵其詔令者,都能容之。
但這次卻因“辦事不力”,就處決了一位兩千石高官,你覺得此事正常嗎?”
“不正常。”劉宏搖了搖頭,“這完全不符光武皇帝生平性格,想必其中定有什麼隱情吧?”
“嗯,不錯!”
王潛點點頭,凝聲道:“據為師推測,那位被處決的河南尹,很有可能是跟地方豪族勾結到了一起,一同煽動天下“盜賊”四處作亂,以此來阻止度田!”
(郡國大姓及兵長、群盜處處並起,攻劫在所,害殺長吏。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復屯結。)
“為此,在處決了那位河南尹之後,光武帝曾頒佈了一道針對地方盜賊的詔令,你可知其內容為何?”
“呃,這個……”
劉宏面露思索,而後沉吟道:“學生記得:冬十月,帝遣使者下郡國,聽群盜自相糾擿(音同踢),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
其牧守令長坐界內盜賊而不收捕者,又以畏忄(音同心)聏捐城委守者,皆不以為負,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
“大概意思就是,允許那些賊盜互相檢舉,即便是五個盜賊只殺一個盜賊,那麼就可以免除過去的罪行。
至於地方官員,無論是發現盜賊而不抓者,或是畏懼盜賊而拖延者,都不予論罪。只以抓捕盜賊多少來進行獎勵,並且只懲罰那些包庇盜賊之人!”
聽完劉宏的解釋,王潛笑著問:“你覺得,光武皇帝為何突然不度田,轉而開始大力針對那些“盜賊”了?”
劉宏:“因為那些盜賊,都是那些豪族聚集起來的,他們借用盜賊之手,來裹挾地方官吏,來抵抗度田令?”
“不錯,在光武皇帝看來,“盜賊”一日不除,那麼度田便一日無法推行下去。
可那些盜賊又都是豪族的人,只靠他自己的話,顯然無法將其解決,所以光武皇帝便採用了:不罰只賞、使敵人互相猜忌、自相殘殺的策略。
畢竟,人都是有私心的,總有那麼一些人,為了升官而背刺盟友者。
所以,當光武皇帝針對盜賊的政令頒佈後沒多久,諸多地方官吏,便開始大力推行度田令,並期盼著“盜賊”們出來作亂,好借盜賊人頭,來為其加官進爵……”
“而且,在此之後,光武皇帝便將“度田”納入了官吏的考核之中。
這也是為什麼,自光武皇帝之後,全國的戶籍、土地數目,依舊是有本可查的原因……”
說完,王潛頓了一下,一臉認真的看向劉宏,“光武皇帝用來針對“盜賊”的詔令,與當年孝武帝頒佈的(告緡令)有異曲同工之妙。
乃不可化解之陽謀,你要記下,日後對付那幫大臣們的時候,或許用得著!”
“呃!”
原本正認真聽課的劉宏不禁愣了一下。
這講課講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講起計謀來了?
暗自將那“陽謀”記下來的同時,劉宏好奇的問道:“老師,依您的說法,光武皇帝的度田令,挺成功的呀,那您為何會說他老人家是顧此失彼了呢?”
王潛:“無論是打擊盜賊也好、還是以度田為政績考核也罷,都只是大棒而已。
倘若只加大棒,而不給好處的話,那些豪族、官吏,怎麼可能乖乖的俯首聽命?”
“好處?”劉宏眉頭微皺,“老師,您說的這個好處,莫不是鹽鐵官營?”
“嗯!”王潛點點頭,“在孝武帝之後,鹽鐵之利,一直都是朝廷專營,所有收入全歸國庫。
不過,在光武帝之後,鹽鐵的經營權,便下放到了地方官府和郡國之中。
在光武帝看來,那些地方豪族,之所以反對度田,無非就是為了一個“利”字而已。
所以,他便以鹽鐵之利為交換,將人口和土地,牢牢的抓到了朝廷的手中。”
(後漢書注: 右屬大司農,曰:郡國鹽官、鐵官本屬司農,中興皆屬郡縣。)
“雖然光武帝依靠這些手段,分化瓦解了豪族勢力,並夯實了國家基礎。
但沒了鹽鐵的收入,國家所需的一切花費,便全都落在了農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