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沐英面色凝重地站在堂前,他那雙粗壯有力的手猛地一揮,讓沐昕去將那道詔書拿來,一把火燒個乾淨。
沐昕聽後整個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結結巴巴地說道,“爹啊,您這可是當真要燒掉啊?”
沐英眉頭緊皺,目光如炬,狠狠地瞪了一眼沐昕,沒好氣地反問,“怎麼?一道偽詔你還留著它作甚?難道你想尊奉這偽詔,起兵造反嗎?如今朝中有何奸臣?太后攝政,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江山穩固,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河清海晏、四海祥和之景,哪有奸臣需要清?哪有國難需要靖?”
沐昕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但心中仍有些許顧慮,“爹啊,孩兒只是覺得太上皇昔日對咱沐家也算不薄,這要是傳出去……”
沐英聞聽此言,頓時怒髮衝冠,厲聲呵斥道:“住口!什麼太上皇?我大明如今只有攝政的太后和監國的太子!太子殿下對我沐家更是恩澤深厚,我們沐家世代忠良,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答太子的隆恩浩蕩,我們是匡扶正統的忠臣,不是跟隨偽帝造反的亂賊,去辦吧。”
說罷,沐英再次揮了揮手,示意沐昕趕緊照辦。
“是啊,爹!可是……兒子心裡頭總有些忐忑不安吶。”沐昕望著自家老爹那堅定不移的神色,嘴唇嚅動幾下後,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不語。
的確,父親所言不無道理。
朱雄英對於他們沐家可謂是恩重如山、情深似海!
帝王家的信任,是最值錢的東西。
所有親王的兵權都被削了,廢除了封地,可是唯獨給沐家加官進爵,不僅讓沐家世鎮雲南,還給予一體節制三十萬雄兵的聖旨。
如此信任,沐家哪怕肝腦塗地、粉身碎骨都難以回報萬一,所以,無論如何,沐家都只能殫精竭慮、全力以赴,以盡忠職守來報答這份恩情。
然而正所謂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如今沐家所享有的榮耀與權勢已然登峰造極,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所在。
但與此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那沉甸甸的責任和壓力。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沐家呢,就盼著能抓住沐家人犯下的一絲一毫錯誤,好藉機發難。
越是站得高,便越需要謹小慎微、步步為營,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從雲端跌落谷底,萬劫不復。
這種感覺就好似行走於薄冰之上一般,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容不得半點疏忽大意。
“你到底在擔憂些什麼?”見沐昕一臉愁容,沐英忍不住開口問道。
“爹,您想想看,這不正是所謂的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嗎?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危機四伏啊!太子這不會是在對們沐家起了猜忌吧?”沐昕眉頭緊蹙,憂心忡忡地說道。
難道咱們沐家就要這樣被人高高捧起,然後再狠狠地摔到地上不成?
也不怪沐昕這麼想,實在是前不久儒家可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兒啊!容不得沐昕不去多想。
沐英從容的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意的笑容,緩緩說道。
“若是此事出自義父之手,那我或許真會擔憂他是否有意針對咱們沐家,義父雖對我有信任,但我感覺義父也在防著我,別忘了我只是義子。
朱文正姓朱尚且不得善終,何況我還不姓朱,然而,換成乾孃的話,則絕無此種可能,乾孃一生光明磊落,行事坦蕩,斷不會行那等卑鄙小人之舉。”
想當年,沐英追隨朱元璋南征北戰,歷經無數風雨,至今已有好些年頭,雖說不敢自詡對朱元璋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但對於其基本的品性和為人處世之道,沐英自認為還是頗為知曉的。
此時,一旁的沐昕插話道,“可下達此道旨意的並非太后,而是太子殿下呀!”
沐英聽聞此言,不禁哈哈一笑,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沐昕的肩膀,寬慰道。
“兒啊,且聽為父一言,太子乃是正兒八經自幼於坤寧宮中長大,終日陪伴在乾孃身側,受其耳濡目染、言傳身教。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如此賢德的奶奶悉心教導,太子又怎會做出不利於我們之事?
有時候啊,事情往往沒有我們想象得那般複雜,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其實很簡單,就是單純的信任。
只是有些人,破壞這種信任,才導致君臣之間不睦,我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了,我一定會死在太子的前面。
他壓根沒必要忌憚我功高震主,除非太子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