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打在自己臉上,猛地扭頭避開。
戒尺並未落下,蘭蕙一旋手腕,手中物事便消失無形。
濯雪紅著眼側頭看她,猶猶豫豫地搖了一下頭。
她雙耳自出生起便不大經用,一句裡聽不清四五個字是常有的事,聽完還得自己填詞。
好在,只要聲夠響,她便也是能聽清的。
不過就算聽清了,她也要裝作不懂,只要聽不到,便能省下好多事。
不聽不聽,聽不清。
蘭蕙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又著實不想再說一遍,冷聲道:“今日又偷了誰家的雞,我讓梨疏去還賬。”
“怎麼能算偷,我早些時候在他們院子裡丟了一串銅錢。”濯雪小聲,“天上可不會掉餡餅,既然他們撿了,雞就是我的了。”
“此時又能聽清了?”蘭蕙又變出戒尺。
哎呀,怎又氣上了?
狐狸忙不迭化作原形,毛絨絨一團盤在蘭蕙腿邊,雙耳微微翕動著,實在是可憐又漂亮。
蘭蕙乾脆坐下,看著水面不發一言。
狐狸蜷了半天,沒等來下一頓責罰,還有些心慌。
她小心翼翼抬頭,打量著蘭蕙道:“蘭姨,氣了?”
蘭蕙嘆息,“外面的兇險,並非你能想象的,我成日將你關在秋風嶺,本意不是苛待你。”
狐狸尾巴一晃,雙目精亮,“我出去那麼多回,也不曾遇到危險,外面哪有蘭姨你想的那麼糟糕,改天我領你出去走一趟,你便能安心了!”
悔改什麼,她要蘭蕙悔改!
蘭蕙眸色暗沉,思緒是無形暗湧,在胸腔下湍悍奔湧。
“我就從未見你踏出過秋風嶺,你將外面想得太壞!”狐狸的心思越發野了,還企圖說服蘭蕙。
從未?
是啊,從未,這些年裡,蘭蕙竟連天日都不曾窺見。
蘭蕙看著腿邊狐狸,隔著這白絨絨一團,似能看到光陰流淌。
“時過境遷,今非昔比,我說得再多,都不如蘭姨您出去親眼瞧瞧。”狐狸算盤珠子打得響亮。
蘭蕙默了良久,久到天欲荒地欲老。
狐狸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蘭蕙仰頭望向山石,山石在黑暗中輪廓不清,她視線也跟著模糊。
“我撿到你時,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到秋風嶺也有十八載,許……真是我多慮了。”
“那可不!”
蘭蕙轉而道,“雞萬不可再偷,既然你不喜待在秋風嶺,不如到寧虹山去。”
這回,濯雪是真沒聽清,囁嚅著道:“什麼山,凌空山?”
蘭蕙說乏了,那寧虹山在東,凌空山在北,一處住的是凡人和尚,成日吃齋唸經,另一處住的,則是妖。
還是隻大妖。
狐狸一個激靈,像貓一般繞起女子的腿,含含混混地口吐人言。
“蘭姨,濯雪知錯了,你當真不要我啦?”
“我聽說,蒼穹山界的大王就在凌空山上,那白虎暴虐無道,神通廣大,胃口堪比饕餮,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它若是要吃我,我可怎麼辦!”
“你吃雞的時候,骨頭吐哪兒了?”蘭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