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飛的落葉甚至跑到了少年的肩頭，讓他整個人更添一份蕭索。
“這樣呢？”
江凌波想著，這樣總不會全無反應了吧！
他想從艾草臉上看出其他的情緒，最好能讓艾草生氣，憤怒，然後露出馬腳，那他也有由頭早早將這半魔除掉！
艾草看了眼滿山的落葉，沉默一會，拿著掃帚繼續去掃臺階。
【檢測到江凌波的好感度下降到-60！】
江凌波得出結論，這個人當真心志堅韌，若是好人，自然能在修行一道上一日千里，但可惜他是個半魔，越是如此，以後萬一入魔，將是天下大難！想到這裡，心底的厭惡就多上一分！
深夜，臨近子時，艾草終於將滿山的落葉掃完。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爬到山頂，跪在竹屋前，朗聲道，“仙長，我已完成任務！”
江凌波披著一件單衣走出竹屋，原打算隨便找個由頭打發了這半魔，但一低眉，卻看見少年手上腳上都染了血色，原先的舊傷還未好全，這會兒又添了新傷。
心底剛升起一絲不忍，又想起前世師門慘死眼前的景象，他強迫自己狠下心腸，朝著屋外冷聲道：“既然完成了，那你就去洗髓池泡一晚吧，凡人洗髓大多疼痛難忍，待得越久好處越多，能有多大進益，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洗髓池，以各類藥草配以法陣建造的靈池，可以去洗去體內雜質，一般來說，修仙世家出身的會在孩子很小的時候洗髓，那時心思單純，無憂無慮，自然事半功倍，也不會感覺到痛楚，像燕宴就是如此。
如果是艾草這類爬通天路拜入仙門的凡人子弟，一般師傅都會給以相應的護體丹，保證其五臟六腑不傷，最多隻受皮肉之苦，事後還會給一枚溫養丹，幫助傷勢癒合。
可此刻，深夜的洗髓池邊，艾草渾身還見著血，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他那滿是水泡的腳剛一放進池子裡，就感覺有無數的螞蟻爬了過來，啃齧著皮肉。
饒是艾草受過那麼多傷，早練就了一副忍痛的本事，可現在還是死死地抓住水池的邊緣。
江凌波要他一個受著傷的凡人來泡洗髓池怕是就等著他忍受不住，暴露真身。
可惜，他身上唯一和半魔有關的手鍊也扔了，他現在是個實打實的凡人。
等了十數秒，又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艾草又把另一隻腳放進水裡，再慢慢將染血的長袍褪去。
月色照在平靜無波的池水上，倒映出一個帶著淺淺波紋的溫柔輪廓。
而半裸著身子站在水中的少年，他的面板白皙，只從背後看像是一個精雕細琢的名貴玉器，之前被冰刃劃傷的傷口差不多已經癒合，留下粉紅色的印記。
外人看來是風月無邊的旖旎場景，但細看才會發現少年的身子在輕微地控制不住的顫抖，此刻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從一開始螞蟻大小的蟲子密密麻麻地爬滿全身，到後來會覺得落在面板上的每一滴水都像岩漿，表面看不出任何傷口，內裡卻覺得整個人被放在油鍋裡煎炸一遍，再後來，再後來會覺得整個人被撕裂開，不是身軀拉扯，而是面板血肉和靈魂的分離……
在洗髓池裡泡得越久，那痛就會衍生出各種各樣的形態，將人活活磨死。
江凌波一直躲在遠處看著，那半魔如今沒有血脈覺醒，和凡人無異，這樣沒有保護直接進洗髓池，不死也得脫一層皮，他倒要看看都這樣了，這樣還要偽裝嗎！
分明是涼透的水，可艾草的額頭已經痛得滲出汗來。
他閉著眼，咬著牙，整個人坐進水池裡。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三個時辰過去……
眼看著漆黑的天從東方透出藍色的光，江凌波一直在等，握著弱水劍的手逐漸鬆動。
終於，水池裡傳來一個聲響，少年踉蹌地站起身，大概是因為疼得麻木了，他根本走不到咫尺幾步的岸邊，而是直接往前一撲，整個人倒進水裡。
江凌波下意識地往前一步，很快又退回遠處。
“艾草！小師兄！”燕宴的大嗓門吵嚷著，“我進來了！我真的進來了！”
小公子手上還拿著一根糖葫蘆，昨夜是人間的元宵節，他逛了一夜，給整個九重山上上下下認識的人都帶了禮物，自然沒忘了艾草。
打聽到艾草昨天夜裡來了洗髓池，他直接衝了過來。
燕宴掃了一圈，沒看見人，還覺得奇怪呢，看見了岸邊的衣服，又注意到洗髓池面波紋一圈一圈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