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喬婉娩閉上雙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彷彿她壓抑了許久的心都鬆了下來。她不再急於追問那些答案——他為何沒回四顧門,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甚至……他們的未來將會如何。
這些問題,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李相夷還活著,那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喬婉娩的目光柔軟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深深的痛苦替代。她看著李蓮花,知道他在與體內的毒素抗爭,她無法確定他是何時中毒的,但她隱隱猜到,這應該是從東海大戰後開始的。那時他沒有再回四顧門,或許正是因為這毒一直在折磨他,讓他不得不隱姓埋名,變成如今的樣子。
這七年,他究竟是如何撐過來的?她不敢想。
她的手輕輕撫上他的額頭,指尖略帶涼意。她現在最關心的,是這到底是什麼毒,又該如何解。她並不認識這種毒,但從它的霸道程度來看,顯然極為罕見。而這毒,已經深深嵌入了他的骨髓之中,若不及時解毒,怕是他再也撐不了多久。
喬婉娩的心中緊繃著一根弦,繃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至於相認,她知道,現在還不行。
七年前那個溫婉柔和、笑容燦爛的喬婉娩,已經在她墜入山谷的那一刻死去了。現在活著的,是斷魂劍梅若雪,一個被黑暗浸透了的人。她身處在刀光劍影的血雨腥風中,揹負著家仇與師仇,早已與往昔那個單純的自己斷絕了聯絡。
她不敢去接觸他。她不敢靠近李相夷。如今的她,已經是黑暗的一部分,活在復仇的路上,肩負著無數的血債。她害怕,如果讓他知道真相,她那顆早已麻木的心會再一次被撕裂。而且,她現在的處境太過危險。
李相夷,如今成了李蓮花,那顆曾經耀眼如日的太陽,已經變成了這個隱於世外的病弱遊醫。而她,喬婉娩,如今是被黑暗籠罩的梅若雪。
她無法告訴他她是誰。七年間,命運將他們推向了不同的深淵。那個曾與他並肩的女子,早已化作亡命江湖的殺手,而那個曾經的天下第一劍客,如今也被摧殘成這樣。
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他們了。
喬婉娩的心在夜裡痛得無法呼吸,她閉上雙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夜深了,火焰在他們之間輕輕跳動,映照出兩顆破碎的心,靜靜地沉溺在無法言說的痛苦中。
她在旁邊陪著他,等待黎明的第一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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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被熱意所擾,迷迷糊糊中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怔住——床邊竟然燃著三盆炭火,而他身上蓋著兩床厚厚的被子。他皺了皺眉,感覺渾身都已被汗水浸透,他感覺意識依舊有些昏沉。
李蓮花極少會被熱醒,碧茶之毒發作時總會伴隨著寒症的折磨,讓他大多數時間都感受不到溫暖。如今這種被熱氣喚醒的體驗,對他而言是異常陌生的。目光轉向窗外,太陽的光線已經十分強烈,看起來已經接近正午。
他動了動手臂,發現四肢有些僵硬,緩緩坐起,周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昨夜的記憶也一點點湧上心頭——碧茶毒再次發作,痛得他幾乎難以自持,之後,他隱約記得自己摔下了床,陷入冰冷和劇痛的折磨中。
李蓮花本以為,今天醒來之後全身會像被鋼針刺穿般疼痛,卻發現身體雖然虛弱,但疼痛感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嚴重。周圍的火盆和被子顯然是梅若雪在他昏迷時佈置的,看來她發現了他中毒發作,幫他保暖並餵了藥。
李蓮花微微搖頭,心中輕嘆。他向來不願讓別人介入自己的問題,尤其是像梅若雪這種看似冷漠實則心思細膩的人。他並不想讓她因此與他捲入更深的麻煩中。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這份幫助,至少昨夜的毒發作被稍稍壓制住了。
他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仍然能感受到體內的毒素蠢蠢欲動,像是在暗中等待下一次發作。碧茶之毒,無藥可解,即便被暫時壓下,也不過是暫時的緩解罷了。
李蓮花看著外面的陽光,他微微愣住——原來已經接近正午了。他苦笑一聲,看來昨晚的昏睡時間比預期長了許多。
在昏睡中,他似乎做了一個夢,夢境斷斷續續,像是沉入了無盡的海洋。他的身體漂浮在海水中,四肢乏力,彷彿被海浪捲走。海水鹹澀,蔓延進他的口鼻,整個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無法逃脫。
在那片夢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輕輕在呼喚他的名字,一個很久沒有人喊過的名字,那個他早已埋藏在心底的名字。
“相夷……”
這個聲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