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畢,廳內四周的燈火驟然燃起,映得整個大殿一片通明,熱烈的光芒驅散了先前瀰漫的昏暗。眾人依舊沉浸在剛才那劍影流轉的劍舞中,紛紛讚歎不已。玉樓春面帶笑意,雙手輕拍,眉目間掩不住的欣賞之色。
方多病見眾人驚歎,才發覺舞劍早已結束,而李蓮花卻依舊痴痴地望著那剛才舞劍之人,神情恍然若失,似失魂落魄般盯著她離去的方向。方多病皺眉上前,忍不住出聲打趣:“李蓮花,你再發什麼呆呢,都結束了……”
話音剛落,方多病忽然察覺到李蓮花眼角那一抹未乾的淚痕,眼眸微微睜大,吃驚地看著他,卻一時說不出話來。李蓮花此刻才猛然回神,尷尬地抬手拭去淚水,語氣強作鎮定道:“突然燈火大亮,晃得眼睛有些難受。”
方多病一愣,看著李蓮花那明顯在掩飾的模樣,心裡無奈,不在追問,低聲咕噥了句“奇了”,便自顧自地轉頭去看其他賓客。
梅若雪緩緩將手中寶劍交還,劍柄的冰涼觸感逐步壓下心中的波瀾起伏。她緩步回到座位,情緒漸漸平復,隨意地瞥向李蓮花,卻在抬眸間與他四目相對。李蓮花眼中似有些尚未退卻的情緒,讓她怔了片刻,心中一緊,趕忙低頭移開目光,掩下那一絲慌亂。
方才的劍舞,本是她一時興起,藉著獻禮的名義,卻是將那深埋於心的情愫寄予劍鋒之中。她心知自己的身份早已陷入暗夜,再無法像從前那樣坦然伴他左右,但在這片刻間,可能由於醉酒,她鬼使神差地起身舞劍,願意借這舞姿,悄然還給他一段遙遠而溫柔的歲月。
當年紅衣少年為了博她一笑,月下在抱月樓紅綢劍舞,與她情定三生。
她想,如今她不能還給他曾經的阿娩,還一場劍舞也好。
她注意到李蓮花剛才看她的眼神有諸多情緒般,應該是錯覺吧,她的易容很好,劍舞也沒有用絲毫他熟悉的招式,不可能被發現。
殿中靜默無聲,只聞斗篷拂過風聲的輕響,眾人目光齊聚在慕容腰身上。他身形修長挺拔,紅衣如焰,舉手投足中帶著一股異域的神秘和從容。走至殿中心,他微微一笑,伸手做了個優雅的起手式,目光掠過在座眾人,帶著絲絲挑釁。
碧凰忙命侍女將一隻雕工精緻的玉鼓擺放在地上,鼓身玉白透亮,隱隱泛著冷光。玉樓春眼中帶著隱隱期待,笑意深意,“慕容老弟幾月前特意送來這玉鼓,還附了異域舞譜,名為‘雷動’,聽說這舞複雜難解,竟是連赤龍姑娘都難以學會。既然今日正是漫山紅盛宴,何不讓我們也見識一番‘雷動之舞’的風采?”
慕容腰聞言,唇角微揚,眼底流露出幾分從容,他右臂一揚,動作如流水般舒展自如。轉向赤龍,輕輕一點頭,聲音低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暗示:“赤龍姑娘,既已練習過,不妨一同上場,共奏此曲。”
赤龍微微一愣,但很快起身,與他遙遙相對,神情既緊張又期待。四周的侍女們依次揚起手中樂器,指尖輕撥,異域樂曲隨之悠然響起,樂聲中充滿了來自遙遠西域的奇妙節奏和力量,輕靈又略帶神秘。
隨著音樂漸入佳境,慕容腰與赤龍的舞步漸漸契合,如蛇般靈動的身影交錯、旋轉,或急或緩,亦近亦遠。慕容腰的紅衣隨著他每一個舞步舒展如火,足尖輕點玉鼓,清脆的鼓聲似一記雷動,震撼著殿內每一人心絃。赤龍則在他的引領下,時而沉緩,時而飛旋,兩人舞姿相交如龍蛇盤旋,一動一靜之間,流露出奇異的和諧。
鼓聲如滾滾雷鳴,又時斷時續,彷彿每一聲都帶著無形的衝擊。慕容腰的舞步忽然急轉,衣袂旋風般揚起,紅如烈焰,雙手彷彿無聲地撩撥著那雷動的鼓聲,令樂聲更見綿延,帶著催人心神的韻律。
李蓮花出神地盯著眼前搖曳的燈火,微弱的光影在他眼中明暗不定,席間的笑聲、輕聲談論聲,似乎全都成了遠處飄渺的背景,他的腦海中縈繞的疑惑像無數細小的石子,一粒一粒,悄然落下,激起漣漪,卻始終無法平息。
他緩緩閉了閉眼,心中積壓已久的困惑與不解,逐一閃過腦海:她對他身體狀況的急切關心,為何超出一個江湖友人的普通情感?她對李相夷的過度維護,那種眼神中隱約帶著的悲痛與執著,又何來理由?笛飛聲說過根本沒有見過她,梅若雪與他是如何結下血海深仇,為何她的敵意與憤怒難以控制?
他本以為這些都是江湖義氣,或是她個人的性情緣故,可一切都在舞劍的瞬間崩裂開來——那柄劍輕輕掠過時,她的身影,竟與記憶深處的喬婉娩重疊。那熟悉的輪廓,那揮劍時的姿態,那種帶著沉重與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