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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最終還是沒做這麼突兀的事,只是悄悄往二仙的方向挪了挪,又挪了挪。二仙很自然地靠著她肩膀,柔軟的頭髮掃過她耳朵。
癢得她抿嘴笑起來。
沈棣棠長這麼大,頭一次意識到自己過去十餘年,過得有些金貴且矯情。但也是頭一次覺得,難吃的東西這麼好吃。
炸雞佔肚子,沈棣棠很快吃飽,撐著下巴四處亂瞄,她視線掃過玻璃門上他們四人模糊的倒影,愣住了。
三個圓鼓鼓的藍白校服,和一個——有稜有角的西裝校服。
西裝校服明明比臃腫鬆垮的藍白校服剪裁得體,布料也更挺闊,所以她當時執意不定校服,被約談好幾次也不肯。
可不知怎麼,沈棣棠今天忽然覺得,西裝校服一點也不順眼。
筆挺漂亮,但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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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有晚自習,學生自願參加,不收費。
前兩個禮拜,沈棣棠在學校待得如坐針氈,六點一到拎著書包就跑。
吃炸雞這天,她卻破天荒地參加晚自習,還從書包裡翻出兩塊不知猴年馬月買的旺旺雪餅,堵住二仙的嘴,踏踏實實地學到九點四十五。
回家時,正上樓呢,就聽見自家門內傳來的喧譁叫喊。
......沈勇最近很上進,在琢磨怎麼東山再起呢。
主要策略就是隔三差五請“生意夥伴”來家裡喝酒,鬼哭狼嚎地划拳喝酒,再輪流往廚房和廁所的臺盆裡盛滿“啤酒”。
沈棣棠甚至考慮把家裡那個toto智慧馬桶拆了賣出去,反正沒人用,形同虛設。
沒等她走近,門內“咻”的飛出個酒瓶。
她靈活偏頭,瓶身擦著她的側臉飛過,砸在她背後的牆上。
距離太近,震耳欲聾。
低頭一看,走廊一片狼藉,裡面的人不是砸她,純粹是在做科學研究:論酒瓶砸在牆上碎裂的可行性分析。
沈棣棠又爬下半樓,在電錶矩陣裡精準找到自家電閘,毫不猶豫一拉。
樓上傳來驚呼,接著是東西叮了咣鐺翻倒的聲音。
她一吹劉海,帶出一聲口哨,黑髮飛起又落下。
沈棣棠早上起來英明神武地穿了五三練習冊那麼厚的秋褲,她毫不猶豫地扣上羽絨服的帽子,鑽進風雪裡,去別墅區打發時間。
走到別墅區門口,她卻發現一樓正門上的封條沒了,她慌里慌張地晃醒熟睡的門衛,得到了預想中的糟糕答案:
“法拍流程走完,剛賣出去。”
沈棣棠忽然覺得頭重腳輕,連謝謝都沒說,步履虛浮地走到蠟燭壁畫前,茫然地眨眨眼。
她想,她家怎麼不是凶宅呢?
是凶宅就肯定沒人要了,沒準等她攢夠錢還能自己拍回來。
話說回來,她要是從今天開始每天在窗外裝神弄鬼,還來得及嗎?
化學課剛講過白磷燃點低,就是傳說中的鬼火。
......不過這玩意好搞嗎?
沈棣棠腦子裡漫無邊際地想出許多個把別墅變成凶宅的方案,感覺每個方案都很有亮點。
方案編號變成兩位數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一顆心早就沉了底,墜得她五臟六腑都生疼。
方案統統是鬼扯,她只是不願意接受罷了。
沈棣棠在刺傷氣管的寒冷空氣中,又一次嗅到薄荷的香氣。
她一抬頭,果然看見愉琛站在隔壁別墅二層的平臺上,叼著煙看過來。
慌不擇路的對視,比雪地更晶瑩。
雪花自半空中飄來,整個世界都像蒙上薄紗,朦朧婉約,連蠟燭的火光都黯淡下來。
寂靜的夜晚,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上來嗎?”
“你,給我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