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往臉上的痘印上,塗抹著奶白的妝乳,接著用厚厚的粉撲匆匆掃上一層香粉。
掩去瑕疵。
特意抹去黑色的眼眶,與臉上的淤青。
她像是沒有聽到朋友的話。
自顧自地在化妝。
直到朋友又提了起來:
“別怪我沒提醒你!別到時候出了事,又到處找我們借錢!陳小西——聽見沒有?”
朋友見她沒聽,於是拉著她的手臂,輕輕地甩抖,希望她能給些反應。
這些話,就算是當前車裡沉默寡言的司機師傅都聽見了。
她陳小西怎麼可能聾到這種程度呢?
她自然是聽見了。
她扭著頭,把臉靠在車窗上。
陳小西看著車窗外破敗不堪的城市,像是一段段錄影不斷地在眼前倒退。
陳小西還是沒有說話。
她的意思很明顯!
她想要把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
朋友早就知道這個情況,無奈地補勸一句:
“這個世界已經夠糟糕的了!你讓小孩生下來幹嘛?讓他有個這種媽?讓他沾上你的那些毛病嗎?”
朋友是出於好心。
而朋友的心,也的確應該聽一聽。
可陳小西卻固執己見,犟得如牛。
她抱著耳朵,故意不聽。
衣裳抹去妝粉,露出那營養不良的臉頰。
朋友不忍心見情況變得無法收拾,苦口婆心地接著勸:
“你不是愛錢嗎?你知不知道養一個小孩有多花錢?你以為一個比你小的生物,就一定會比你花費少嗎?你想多了!什麼奶粉、尿布還有醫藥費!醫院有多燒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生活爛成這樣,小孩很有可能會沾上你的毛病!你還想我怎麼勸啊?你現在的生活已經夠爛了!再要一個小孩,只會把你熬死!你不傻!我知道你聽得懂!倒是哼一聲啊!”
朋友又急又氣,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司機也被嚇到,不敢吭聲。
只有搖滾的車載音樂,與寒風穿過窗縫的聲音,交叉演奏。
像是這裡沒有人,只是一片曠野。
陳小西沉默了好一會,終於回答。
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車外,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景物。
好的,壞的,都在眼中。
那張用豔紅的唇膏塗得熱烈的嘴唇,擋不住乾癟與發黑。
嘴唇輕輕地動,陳小西的話如同平靜的溪聲響起:
“我不是不懂你說的那些,可是萬一呢?萬一我的孩子生下來什麼毛病也沒有呢?萬一他覺醒了天賦,變成很厲害的人呢?現在這個世界,詭靈當道,靈氣復甦,什麼都有可能!萬一將來我的孩子會是特別的一個,甚至能在靈氣長城上排得上號呢?不想得那麼大,往小了說,萬一我的孩子很會讀書,我供著他,將來他做出什麼了不起的發明貢獻呢?不是沒有可能的!你知道的,像你我這樣的人,其實早就死了!我的孩子,可以替我活下去!替我去看、去經歷更多的事;你看那破碎的瓦、那些死在路邊的可憐人,還有那從土裡鑽出的樹苗,就算這是很糟糕很糟糕的世界,我都想多看幾眼啊……”
“nt有病!”
……
刷——
汽車經過路邊的草苗。
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方辰和杜青冰兩人,正安靜地在路邊走著。
路邊的碎瓦,被他踩響。
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
昨天晚上,居然跟杜青冰開房了!
原本以為,自己是被杜青冰泡了;後面才發現,在那種事上,誰都是生手。
稀裡糊塗地,把一夜給花費了。
現在想想,完全跟做夢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方辰懷疑那些西方電影裡演的一夜曖昧,並不完全是假的。
但他們兩個顯然比電影裡演得要正常一些。
並沒有一早醒來,不見床上的另一半。
更沒有說,誰指責誰。
就像是沒有在冬日裡下過河的兩個人,相約著往河裡淌了一回。
出來後,整個人腦子都是空空的。
什麼也沒有,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糟亂的想法伴隨著一夜的互動而消耗光了。
兩個人八月份酒館出來後,也不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