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學習匈奴,匈奴為什麼不能學習中原?取長補短,才是強盛之道。”
趙延年不禁對於單刮目相看。
別的不說,能有這樣的認識,就超出了很多人,甚至是很多漢人。
之前還以為是他迂,現在才知道他想得很遠。
“匈奴人中,有很多反對我學習漢朝,但是這有什麼呢?當初趙武靈王學習匈奴時,不是也有很多趙國的貴人反對他?”於單輕笑一聲。“這世上的英雄,沒有一個不是揹負著無數人的質疑,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太在意別人的說法,隨波逐流,又豈能成就一番事業?”
趙延年有點暈。
於單的匈奴語說得又快又密,他有點聽不懂了。
但他能感覺到於單的情緒很激動。
就像那些被信仰激勵著的少年,心中有熱血,眼裡有光。
突然間,他想到了另一位雄主。
與秦始皇齊名的漢武帝。
眼下正在長安城中謀劃著對匈奴人的攻勢,誓要一雪前恥。
千百年後,他的功過是非仍然難以評說,秦皇漢武的赫赫威名卻毋庸置疑,如雷貫耳。
與他同時代的於單,有誰記得。
至少他趙延年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就是人生啊。有人功成名就,威震天下。有人散作煙塵,輕如毫毛。
身為單于繼承人的於單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幾百年的漢匈戰爭中,雙方傷亡以百萬計,又有幾人能在歷史上留下姓名?
人們記住的,只有秦皇、漢武,衛青、霍去病。
“不說了。”見趙延年出神,於單忽然覺得意興闌珊,收起了話題。“若能回到單于庭,你帶上張騫,回漢朝去吧。匈奴人……粗鄙無文,不足以論道。”
說完,他轉身回帳,再也沒有出來。
趙延年猝不及防,半天才反應過來。
於單說的真是匈奴人嗎?
怎麼覺得他說的是我?
——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於單的大軍就開始行動了。
所有人都已經整理好了行裝,也不生火做飯,都吃昨晚吃剩的冷肉,和準備好的奶酷、乾糧。
匈奴人也種地,只是種得不多,糧食是應急的時候才用。
肉、奶不耐儲存,糧食卻可以長時間存放。
簡單的吃完早飯,於單將趙延年叫進帳篷,遞給他一套甲冑。
“可能不太合身,但有總比沒有好。”
趙延年看著簡陋的甲冑,沒有說什麼,穿了起來。
昨天在山谷中,被山坡上的匈奴人射得抬不起頭,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怕流矢。
他不想被趙歸胡的強弓射殺,更不想被一支流矢射死。
太窩囊了。
雖然這副甲冑很簡陋,總比沒有好,至少能防流矢。
一會兒,趙延年聽到了前方隱約的喊殺聲、號角聲。
作為前鋒的趙安稽部已經與敵人交鋒。
中軍也做好了撤退的準備,誰也不說話,凝神傾聽前方的訊號。
連於單本人都揹著弓,牽著馬,像一個普通的戰士。
段叔站在於單身邊,手裡拿著那柄描龍畫鳳的青銅戟。
他也穿了甲,同樣不太合身。
段叔的臉色很不好,眼圈發黑,看起來是一夜沒睡。
趙延年心中不忍,悄悄挪了過去,拍拍段叔的肩膀。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們一定能安全回到單于庭。”
段叔抬頭看著趙延年,嘴唇動了動,正想說些什麼,前方傳來了悠長的號角聲。
緊接著,桀龍的吼聲響起。
“所有人,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