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活方便,僕朋一家住在山腳下,附近的這片樹林面積也不大,縱深有限。
右大將動用兩百餘騎,就足以將這片樹林四面圍住。
可是浚稽山的主脈就不同了,山高林深,別說幾百人,就算幾千人來,也未必圍得住。
視線範圍以內,就有一片十倍大的樹林。平時打獵,他們去過好幾次。
“別說過不去,就算能過去,又能如何?”僕朋不解。“右大將肯定會繼續追殺我們的。”
“沒錯。”趙歸胡也說道:“他是為了大巫師的下落來的,不抓住你,肯定不會罷休。”
趙延年微微一笑,出奇的平靜。“我記得你們說過,匈奴人在九月有一個蹀林大會。”
“有這回事。”僕朋點頭說道:“現在就是九月,應該很快了。”
趙歸胡目光閃動。“右賢王丟了河南地,肯定想出兵奪回來。這麼大的事,他一定會在蹀林大會上討論,詢問上天的旨意,否則他不敢輕舉妄動,別人也不會聽他的。沒有大巫師,這些都沒法做。”
“既然有大巫師,右賢王的王庭應該還有其他的巫師吧?”
“那當然,大巫師有很多弟子的。”僕朋說道。
“大巫師失蹤的訊息,知道的人不多,就說他歸天了,再找一個人頂替就是了。可是,蹀林大會關係到奪回河南地,右賢王肯定不會耽擱。所以……”
趙歸胡恍然大悟,搶先接過話頭。“所以,右大將不能一直待在這兒。一旦我們進了浚稽山,他沒把握抓住我們,就只能另想辦法,再選一個人做大巫師,完成蹀林大會。”
“對啊,你剛才也說了,他肯定不是來找我做大巫師的。有我沒我,並不影響他們的蹀林大會。”趙延年幽幽說道:“所以,我們要考慮的問題只有一個:如何衝出去,進入浚稽山深處。”
趙歸胡連連點頭。
僕朋也反應過來,隨即說道:“我們可以衝過去。右大將的人雖然四面圍住,但百步之內,最多隻有兩騎,我們出其不意,可以殺出去,一口氣跑到那片樹林中。”
“那還等什麼?”趙歸胡說道:“再等,霧散了,想偷襲就沒那麼容易了。”
“走!”三人一拍即合,立刻行動。
——
五個人,卻只有兩匹馬。
不用商量,趙延年、趙歸胡一致同意,將馬讓給僕朋一家三口,他們自己去奪馬。
林子外面的匈奴人兩人一組,組與組之間保持在視線以內,以便及時馳援。
按理說,這種部署沒什麼問題,林子裡的人不管從哪個方向逃出來,都無法逃脫匈奴人的視線。片刻之間,左右兩側的騎兵就會趕過來增援,更多的騎兵也會在短時間內趕到,圍追堵截。
可是對趙延年、趙歸胡來說,這個部署就有點送貨上門的意思了。
他們打算直接攻擊一組匈奴人,奪取他們的坐騎,然後與僕朋一家三口一起,衝進數里之外的浚稽山。
進了浚稽山,他們就虎入山林,龍歸大海,無所畏懼了。
三人退入密林深處,僕朋留下監視匈奴人,做好衝擊的準備,趙延年、趙歸胡潛行到正對浚稽山方向的林邊,很快就看到了兩名監視的匈奴人。
守了大半夜,這兩名匈奴人已經有些累了,正伏在馬背上休息,一人注視著樹林方向,一人與遠處的同伴揮手示意。
“延年,大巫師是死是活?”趙歸胡一邊整理弓弦,一邊問道。
“被我殺了。”趙延年盯著遠處的匈奴人,計算著距離。
他要徒步透過這段距離,還不能被對方發現,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為什麼?就因為他要收你為弟子?”趙歸胡笑道。
趙延年猶豫了片刻,回頭看了趙歸胡一眼,有點慚愧。“那幾天……不知道怎麼了,火氣特別大,就是想動手。我都跟他說了,我不是什麼天命人,他非纏著我不放。我一氣之下,出手重了些,直接打死了。”
“打死了?”趙歸胡有些意外,盯著趙延年。“是徒手嗎?”
趙延年聳了聳肩,沒解釋。
這個時代的人——不管是中原人還是匈奴人——佩帶刀劍很正常,殺人也都是用刀劍,沒有徒手殺人的必要。拳腳功夫只是練習手段,不是真正的武藝。
可是他練習的拳腳卻是冷兵器時代最後的輝煌,也是最後的精華,遠不是活動手腳這麼簡單。
形意一年打死人,可不是隨便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