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好營,看過地形,夜色已深。
趙安稽匆匆去了。
他要連夜安排防線,準備明天的惡戰。
桀龍問了一下站樁的要求,也走了。
他雖然不負責最外圍的防線,卻要安排斥候去打探訊息,搞清楚各部落的位置。
考慮到合圍之後進出不便,這些斥候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要自由活動。如果選錯了人,因為武藝不精而被俘,甚至主動投靠右大將,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候,他只能派出可靠又精幹的親信。
這些人都是他的寶貝,損失任何一個都會讓他肉疼,就像趙延年奪走的那把短刀。
山坡上重新安靜下來,趙延年盤腿坐在於單的帳門口,準備調息打坐。
過了一會兒,段叔從於單帳裡走出。經過趙延年身邊時,他停下腳步,打量著趙延年。
趙延年暗自皺眉,抬頭看了段叔,眼神不怎麼友好。
“有何指示?”
段叔無聲地笑了笑,搖搖頭。“豈敢。我只是……”他猶豫著,欲言又止。
趙延年無奈的嘆息,打算起身,陪段叔再聊五毛錢的。
剛才被桀龍當面懟了之後,段叔的心情就不太好。
“不必。”段叔伸手示意趙延年不必起身,讓人取過一個坐席來,在趙延年身邊坐下。
他用的是漢人跪坐,而不是像趙延年一樣盤腿而坐。
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衣角,段叔輕聲說道:“儒家被人譏為迂闊,並非今日之事,也並非只有匈奴人這麼看,中原人也不例外。中原天子雖然推崇儒術,但他最信任的還是法家、縱橫家。為何?還不是因為法家、縱橫家見功快,立等可得。”
趙延年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段叔為何跟他說這些。
懟段叔的是桀龍,又不是他趙延年。
“然,孔子有云: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治國這樣的大事,理當久久為功,又豈能指望即刻見效?”
趙延年轉頭打量著段叔,眨了眨眼睛。
他覺得段叔說得有道理,可能這就是儒家最後成了大漢帝國,乃至兩千年封建社會主導思想的原因吧。
縱橫家就不談了,法家的思想如同猛藥,見效是快,用多了也傷身,不適合長治久安。
“你說得有理,這事的確急不來。”趙延年說道:“別的我不知道,就習武而言,也是要循序漸進,急不來的。尤其是開始,更是要慢慢來,打好基礎。”
“你練了多久?”
“三年。”趙延年有點感慨。“心無旁騖的三年。”
他前世習武多年,但那只是愛好,不可能全身心的投入,所以一直沒能邁入武學殿堂的門檻。
這一世,他有幸在僕朋家待了三年,不用擔心生計,不用考慮任何瑣事,可以夜以繼日,心無旁騖的練了三年武,終於一隻腳邁進了武學殿堂的大門。
這就是另外一個境界,無法用語言表達。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傳說不是傳說,而是事實。
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無法想象其中的玄妙。
段叔微微一笑,聲音大了起來。“你看,習武這樣的小道都需要心無旁騖的三年苦練才能見效,更何況治國這樣的大道。聖人以三十年為一世,三世而致太平,不是沒有道理的。”
趙延年眉心微蹙。
他可不覺得習武是小道,段叔這麼說,讓他很不舒服。
他剛要反駁,卻見段叔轉頭看著身後的帳篷,正衝著他使眼色。
他瞬間明白。
段叔這些話不是衝他說的,是衝著身後帳中的於單說的。
他只是個配合表演的龍套。
趙延年本想嘲諷幾句,可是見到段叔央求的眼神,又心軟了。
算了,花花轎子人抬人,何必拆臺呢。
連土匪出身的張大帥都知道,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你說得太對了,不愧是熟讀詩書的大儒子弟,見識高人一等。”趙延年一邊說,一邊撇了撇嘴。
段叔鬆了一口氣,露出感激的笑容,拱拱手,起身告辭。
趙延年一時無法入靜,想著段叔說的話,心中疑惑叢生。
儒學代替法家,甚至代替黃老之道,真的是歷史必然嗎?
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就他有限的歷史知識而言,儒術獨尊可不是什麼理想的選擇,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