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死了,就不能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炎少無言,然後嘆了一口氣,轉身出去。
所有人都走了。一時間,還散樓裡被一陣詭異的安靜籠罩著,除呼吸聲,無任何聲音。
知月坐在凳子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打哆嗦……
冷,好冷。知月突然想哭了。但哭不出來,她不喜歡哭,都說女孩子要笑起來才好看。
為什麼會哭呢?她想,也許是自己太沒用了,總覺得,自己才是十分委屈的那個人。
對於無塵石,從一開始,她就沒告訴過任何人,即使阿炎他們。她本來想,反正她是要等死的,活一天算一天。哪天真的走了,也不會有人在乎。她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所以說,她沒辦法哭。這張臉都不屬於她的。她只是代替那個人,在苟活著。那個人,所有人,包括阿炎他們都尊重和愛的那個人。
她分不清,眼淚是她自己的,還是那人的……
不知何時起,她有了另外一個意識,一個貪生怕死的“她”。之前一直潛藏在她的心底,時不時上來冒出一個泡泡,然後繼續過日子。
她以為,那只是一閃而過的妄想,不屬於她。
但,當她無意間吃到香菜時,她並未想要吐出來,她不討厭,雖然,也說不上喜歡吧。
當她看見兔子時,她會覺得好可愛,好想摸摸,下一秒,她又猶豫了,有點莫名其妙。
當過年過節時,煙火在夜晚綻放,她會羨慕那些街上成雙成對的人們,雖只有一瞬間。
她從來沒真正想過,那人為何要為了自己的元神尋一個身體。好像,自己有了那個人的記憶,就可以像那個人一樣,繼續守著了……
那根本不屬於她的忠貞不渝。
泡泡長得太大,終有一天,會炸開,裡面是一團空氣,如夢初醒,只剩下空洞與虛無。
但是,在泡泡毀滅之前,至少讓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如此,她便會慢慢意識到了。
那時,她可能會想,自己到底因何而存在的。
或者,她可能會恨那個人,為什麼會讓她代替她呢,承擔這永無止境的等待和孤獨。
明明等待換不來結果。因為那個人不是她。她只是替代品,她是工具,她什麼都不是。
那她,又是誰呢?
小閻?
還是知月?
每次見到她熟悉的人,她都在心裡發怵。
阿炎他們,素娥,大魔王……這些她所熟悉的人,又無比陌生。她能做的,只有偽裝。
只有這樣,她死的時候,才不會有人在意。在意當年,那人為了愛,所犧牲的一切。
所以,當小瞳揭穿她的偽裝時,她是害怕的。
害怕看到,自己在這一千年裡所做的犧牲,所做的偽裝和掩飾,是毫無意義,是可笑的。
而現在。
當秘密不再是秘密,所有的一切化作泡影。恨意會像雨後春筍,自然而然地,由心而生。
知月並非是什麼好人,也說不上是壞人。她只是一隻貓妖,懂得一些人世間道理罷了。
世間許多事情,其評判的標準,本就是複雜的,人也一樣,妖自然,也有複雜的一面。
她有資格恨那人,恨其窩囊,連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護不了,眼睜睜看著對方去送死,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窩囊懦弱的人嗎?
但是,那人,又已經做出了選擇,用神識,讓對方無恙。一般來說,這種橋段,在每個有關情愛的話本子裡,都會出現,不足為奇。
也正因如此,這份感情,才顯得質樸無華。一種甘願犧牲自己,去成全對方的純粹的愛。
換個角度一想,知月能夠做到理解。但這份恨意,不會就此消失,因為誰又能理解她呢。
怎麼辦?
再給自己劃兩刀嗎?疼的是自己,並且這麼做,也已經失去它本身的意義了。她原本只是想刺激自己,如今卻成了某種洩憤……
想著想著,她突然想笑,活了這麼多年,真的白活了。有時挺懶的,有時挺勤勞的,有時喜歡捉弄其他小妖怪,然後開各種玩笑話,把自己逗開心了,別人就不開心了。
有時也會很溫柔,助人為樂,自己也開心。多管閒事,既是她的樂趣,也是她的一種自我保護。事兒多了,她就沒辦法想別的了。
而現在,她沒工夫想那些了。她快死了。
一塊石頭?
她莫名有點期待,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