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呆。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她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為什麼要發呆?她不是要睡覺的麼?
好了,不要瞎想了,不就是死,睡一覺說不定就過去了。死對她來說,不是已經習慣了?
這時,搭在床沿的指尖,傳來細膩滾燙的觸感,輕輕柔柔,好像在撫摸她的傷口一樣。
知月清醒了一點,應該要從床上彈起來,無奈,她只是心有餘,慢慢翻了一個身。
她往床底一瞧,是垂耳的小塔,還有豎耳的小樹。小塔難得沒鬧騰,跟小樹一起守著她。
原來是這兩個小東西啊。
一時間,她感覺周圍一下熱鬧起來,不再孤獨。於是,她想沒想,就下意識地喊道:“小瞳!小塔和小樹是不是還沒餵食……”
啊?!
話未說完,戛然而止。她是不是被凍傻了,還散樓現在,除了她之外,沒任何人了啊。
小瞳走了,其他人也都走了,全是因為她。所以,是她錯了嗎?這麼多年,她做錯了嗎?
小塔見她沒反應,又舔了舔她。溼熱的舌頭帶給知月的,是生氣,是她此刻奢求的生氣!
為什麼她要死了?
她不甘心!她可是知月啊,即使是傀儡又如何,傀儡就不能活出自己,就只能等死嗎?!
狗屁道理!誰說的她必須死,是她沒資格活著嗎,不是!除了她自己,沒人可以定義她想不想活著,既然不想死,那就爭取活下去!!
當一個人想要活下去時,心裡總是會冒出一些念想,作為活下去的勇氣,而她的勇氣……
是小瞳。
她說不清為什麼。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然而,體內的死氣,在侵蝕她的生命力,作為副作用的寒氣,在刺痛她每一寸骨頭。
如同無數螞蟻,在啃食她的骨頭,又將她全身的筋抽取,叫她無力抵抗,僅憑意念。
極北之地,漫漫冰原。在那被凍死的人,他的絕望,是來自於那冰原的一望無際。
而對她來說,絕望,來自她的身體。就如同那片冰原一樣,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苦。
哪怕身體幾乎到了極限,而出於生命的本能,她掙扎著,想要突破她給自己設下的牢籠。
她在床上掙扎著,幾次差點從床上滾下去,小塔和小樹見狀,嚇得從門縫跑了出去。
滾下床,知月追上去,腳上似被灌了鉛水,沉重地走了幾步,走到門口再也走不動了……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身體已經凍僵了,再想爬起來,幾乎不可能。
可她不甘心啊。
不甘心……咬了咬牙,又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弓起背,看著自己無知覺的的下半身。
一秒,兩秒,三秒……
直到,時間的流逝,不再留下痕跡,空氣的流動,不再無序放肆,她被這個世界流放。
唯有的孤獨和無助,無情地吞沒了她……
終於!
她大聲地喊了出來,用盡全力,最後的倔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能不能別這麼沒出息!這才到哪啊……已經這麼多年了,就不能再給我幾天時間……我怎麼可能會有事,我是知月!我答應了小瞳,不會有事的……”
“小瞳……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誰來救救我,有人救救我嗎,我不想死了……”
多年來,知月第一次哭出來。無論是痛苦、懊悔、絕望、恐懼……都將化作冰冷的淚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啊啊啊——!!!”
“啊啊啊……”
嗓子啞了,發出嗚咽。
她一邊哭,一邊喊,掙扎、發洩,也在求助。但是,不會有人來的,已經沒人在乎她了。
“……”
一拳一拳打在門上,她的力度越來越小,一開始的求生,也會在某個瞬間,變為求死!
“……我受夠了,我真的夠了……快殺了我吧,快來人殺了我啊,我想死,想死想死想死……為什麼還叫我這樣活著,為什麼?”
指尖的戒指微微振動,發出光來,白如雪花。
……
在一片雪地裡,兩條單薄的人影一前一後,不知走了多久,後面那人掀起斗篷,回頭看了一眼,模糊的雪山,被大雪埋葬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