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行香遷思迴慮,依舊不明聖上緣何會下這般旨意。
林監副猜測道:“安鄞王命克聖上,你今日又強出頭。於淑妃,這樣發落了你,也提醒了養育安鄞王的德妃不祥。於德妃,讓你身負重任,像是賞賜,令安鄞王遠離,說明不祥的是他,與自己無關。
誰讓你今日提起風佔,讓陛下懷念兩位國師。德妃和淑妃正好找個由頭,將此事化解。
兩人皆贏,兩人皆輸。只是可憐你和安鄞王,要舟車勞頓,去找那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預言書。
我看這安鄞王也是命苦,本來好好的在王府待著,做個無人在意的閒散王爺也沒什麼不好,現在卻要紆尊降貴,去民間奔波。”
林監副見鄔行香茫然無助的模樣,頗有今日仇怨得報之暢快,“我回去了,你也回家好好想想,如何面見安鄞王,如何找到傳說中記載百年國運,藏不老藥方的預言書。”
鄔行香目送林監副離開,昏昏然許久後才勉強緩過神來。
今日所歷繁多,她心亂如麻。反應不及,亦無力承受。
嘆息一聲,她挪步至堂外,抬頭遙望天上星。
占星測命司天監,她原以為踏入此地,能更懂天意。
誰料天文官一職,已令她自顧不暇。
當她想隨遇而安,安於司天監九品女官度此一生時,命運卻將她推向未知結局。
人心她尚且看不透,遑論天意。
天不可預慮,凡人貴自立。
繼續苦想,只會徒增彷徨。
歸路踏月影。
鄔行香回到棲身之所,閉目躺上臥榻,靜思接下來的打算。
三日之期,她能做的就查卷宗,問兩位國師故友。
可這些她能想到的,吏部恐怕不知道查問了多少遍。
司天監記載兩位國師的書冊她早看過,吏部的卷宗,恐怕也查不出什麼。
再者,眾人皆知,易鏡玄當年是留書辭官,沒有通知任何朝中好友,神不知鬼不曉。
若是能找到兩位國師不為人知的民間好友,或許有一線希望。
鄔行香想著想著,終於抵不住陣陣倦意,不知不覺睡著了。
疑是夢中,鄔行香被拉回兒時。
她聽聞山間隱士的庭院,來了位白鬚老神仙。好奇之心頓起,驅使她不顧一切拾階而上,匆匆前往尋仙。
抵達庭院,柴門輕掩,山花飄散。
她一心尋仙,推開柴門,果真看到了院中如同仙人的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見她前來,笑眯眯地遞來一顆剛自樹上摘下的果子。她走累了山路,接過果子便吃起來。
一旁的隱士輕嘆,“我這庭院布了迷蹤陣,這小孩兒居然能直接找到,看來是有緣。”
老者一臉慈祥望著她,默察後言道:“所處是命,所逢是運。此女面相,與玄門有緣。若她能潛心鑽研,持之以恆,或許有望成為玄學奇才。”
隱士聞言,將石桌上的卜甲遞給她,“既是他日玄學奇才,你送我的卜甲,我便轉贈給她吧。今日起,我願放之自然,逍遙絕惱。”
那時年少的她聽不懂兩人言語,懵懂接過卜甲忙問:“你們是神仙嗎?”
白衣老者捋須爽朗大笑道:“神仙本是凡人做,不過凡人不願修。你若願意,長大後,就到長安司天監。”
她一頭霧水,又被旁邊的山猴吸引,與其玩耍。
老者與隱士在石桌前飲酒下棋。
她只能隱約聽見:
“天地常理,方生方死,人生大限百年……”
“往事悠悠,夢中歷歷來時路……”
“這步棋讓我想起了林幽,他那下棋的風格就跟你一樣,總愛聲東擊西。”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林幽他,還好嗎?”
“他?好著呢,起碼能比我多活十年。待我回長安,再和易老兄去探望他。”
……
夢裡不知眠,醒後心驚疑。
鄔行香感慨萬千,她竟夢到了兒時見到國師古算拾的場景。
日光曬綺窗,煩憂復心頭。
夢為徵兆,或許這個國師故友林幽,能幫到她。
鄔行香心頭一亮,匆匆起身收拾一番往外走。
方至門前,鄔行香又頓住腳步。
長安之大,人海茫茫,她要去哪裡找林幽?
正自兀自彷徨間,一年輕男子驀地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