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的嗅覺更為靈敏,已經提前一步跳進筐裡,堅決不肯冒出頭來。
她的木杖掃到了一具屍體,換個方向,又是一具。
木杖點地時啪嗒啪嗒響,大約不是積水,是血。
“小心些,那邊都是死人。”畢遠臉上帶著笑,幾乎稱得上是氣定神閒地提醒她,“這次找到我蹤跡的人有些多,見笑。”
這是見的哪門子笑。
君無岐不肯再走了,她停在原地,長長嘆了口氣。
“畢公子想必家底十分殷實,”她誠懇道,“不常幹家務吧?”
畢遠挑眉,“是又如何?”
“唉,你不懂我們小老百姓的痛。”君無岐又嘆了口氣,“衣服上沾了血,很難洗的。”
“……”畢遠道,“你自己洗衣服?”
“不自己洗又能怎麼辦呢。”她說,“我是窮瞎子,又不是富瞎子。”
畢遠幾乎要被她逗笑了,他滿懷看笑話的惡意,接著說道,“那你待如何?”
“這樣吧。”君無岐很認真地說,“畢公子,我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要不就到此為止?”
啪。不知道為何,畢遠手中的一根枝條折斷了。他面無表情地問,“你要留下我獨自下山?”
“您這話說的。”君無岐輕笑,“當然是您留下我,自己下山。”
這兩者之間有任何區別嗎?
“我的東珠呢。”畢遠說,“還我。”
“出發前就跟您說好了呀。”君無岐露出潔白的牙,“定金不退的。”
她那顆尖尖的小虎牙壓在嘴唇上,像個小鉤子。
畢遠盯著那顆虎牙,驀然間想起一些往事,胸中不知道是被愚弄的怒火還是別的什麼,堵在那裡。他猛地繃直身體,不慎扯到背上的傷口,那聲痛呼被他壓住,生生又咽了回去,最後吐出來的只是冷冰冰的幾個字。
“好,很好。”
“你走吧。”他說,“以後最好別再讓我碰到你。”
君無岐沒想到這場談判這麼容易,她矇眼用的布條顫了顫,不知道是在眨眼睛還是怎麼。她正轉身欲走,畢遠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叫住了她。
“你眼上的布。”他說,“摘下來,讓我看一眼你的臉。”
君無岐停住了。
怪事。她心想。
怎麼這兩天遇見的人都這麼關注她的臉?
正在猶豫之中,忽然耳朵捕捉到了什麼動靜。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不是人類發出的,反而更像是什麼大型猛獸,發現了獵物,正在蓄勢待發往這邊走來……
她忽然想起那個一開始的問題。
畢遠殺了那麼多人,屍體都到哪去了?
“小心!”召南猛地從筐裡竄出來,也顧不得偽裝成什麼普通貓咪,兩隻耳朵都壓下去,爪子甚至開始微微地顫,“是老虎!”
不遠處的山林中,一頭體型巨大、足有一人高的吊睛猛虎正死死盯著這邊,從喉嚨中噴出悶雷似的怒吼,緩緩走來。
它的毛上還沾著尚未乾涸的血跡,口中濃重的腥臭味昭示著到底吃了多少人。君無岐雖然看不見,但單憑味道也知道它的危險。她轉過臉,輕輕開口。
“這時候就別關注我的臉了。”她說,“先想想怎麼活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