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刷地下著,在朽木鋪成的架空地板上滴出一次又一次的水痕,最終水痕鋪滿了整片木板,只在上面發出密密麻麻的咚咚聲。
一陣風吹來,整片棚屋發出咯吱咯吱的慘叫聲,生鏽的鐵板與發黴的朽木混合搭起的屋頂在暴風雨中搖搖欲墜。
雨水透過地板之間的縫隙流淌下去,匯成一股股水流在地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在暴風雨中放眼望去,這裡沒有柏油馬路與路邊的排水溝,沒有路邊的小店與樓房,甚至連計程車和巴士都不願意來到這裡接客。
尤其是這越下越大的雨,已經將那條本就泥濘的土路化為了一片泥潭,並且正在向著沼澤發展。
這裡也是甄選城的一部分,但如果把甄選城比作一個人,那麼這裡一定是扁桃體或者是闌尾這種無關緊要,隨時可以切掉的器官。
甄選城中最大的垃圾場就在旁邊,各種各樣的生活垃圾、餐飲垃圾又或者是報廢了的器械和載具都會透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投放到這裡,最後形成了這座巨大的垃圾山。
而垃圾山的對面,則是一些低矮的棚屋或者高架板房,薄薄的鐵皮屋子不僅不能隔溫,甚至還透溫,形成了冬冷夏熱的情況。
比起鐵皮屋子,那些支撐的高高的板房也好不到哪裡去,各種各樣的木板被釘子與繩索強行組合成一面牆,但因為木板與木板別說是同一種木頭了,長度都不一樣,所以做出來的板房稱得上是四面透風。
這裡就是貧民窟,甄選城的最底層,常年瀰漫著揮之不去的陰霾,生活著各種各樣悲慘的人們。
也許是在經濟場上破產了的老闆,也許是因為感染戰爭而殘疾的老兵,也許是單純的被剝削的生活不下去了的工人,又或者是僥倖沒有被捕獲的逃犯,都攪成一鍋大雜燴生活在這片貧民窟。
在這諸多人裡面也有著某種最悲催的人,那是是來自西陸各地的倖存者,聽聞甄選城不會被屍潮所威脅才來到了自己夢中的最安全的土地,但當他們剛剛來到甄選城第一天便被各種各樣的奸商騙走了全身的積蓄後,便只能永遠地留在這個貧民窟。
但即便是這麼大的雨,也沒有將所有人都淋回屋裡,總有些人依舊迎著暴風雨在外面。
比如說這個坐在屋簷底下的女孩,她的身旁蹲坐著一隻貓,但與她的長髮相比,貓的白毛竟然還稍遜一籌。
如果不是雨下的太大,遮蔽了視野,我們能夠看到,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身上穿了一身不怎麼合身的連衣裙,垂到後背的散發竟然沒有一點雜色。
“喂,”女孩用手指尖輕輕戳了戳旁邊貓咪的身子,“今天這雨下的好大,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她輕輕地說。
貓似乎是聽懂了女孩的話,慢慢伸了個懶腰,然後團成了一團讓女孩抱在懷裡。
“有些時候我會有一種想法,如果一開始我就出生在這裡,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會不會就覺得在貧民窟生活很正常了?”女孩用手撫摸著貓咪的後背,貓小聲地叫著,雙方都試圖將自己身上的體溫傳達給對方。
雖然這裡是貧民區高架板房的三樓,但女孩的視力並不差,反而可以因為站的高而看的遠。
就在這時,她從灰濛濛的雨幕中看見了遠處的幾個身影。
“那是聶遠大叔吧,還有其他外出採集的大家。”女孩用手指了指樓下走向棚屋的人,貓咪也從她懷裡探出頭觀望。
樓下的幾人此時正步履蹣跚,在泥濘的地面上行走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個不小心也許就會滑倒或是踩到一個比較深的水坑。
他們的腳上套著髒兮兮的塑膠長靴,油布被回別針別成了雨披的形狀,但這麼大的雨很快透過他們露在外面的四肢倒灌進了衣服裡。
雨水帶走的不只只是身上的泥汙,還帶走了身體的溫度,讓冰冷逐漸從四肢蔓延向軀幹。
帶頭的正是女孩口中的聶遠,他正費力地扛著一麻袋的破爛往棚屋趕,“快到了快到了。”他急匆匆地衝到棚屋前面,用手擰開鏽蝕的不成樣子的鐵絲,然後拉開了門,將蒐集而來的物資一股腦扔了進去。
而背後幾人更是狼狽的不成樣子,甚至還有個人被攙扶著,腳腕上不知道怎麼劃了道口子。
“銀星——”聶遠抬頭看見了坐在高架板房屋簷下的女孩,大聲地喊她,但暴風雨的聲音將他的聲音壓的十不存一。
女孩低頭看了看樓下的一行人,“好像在叫我,你別亂跑哦。”她把懷裡的貓往地上一放,轉身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