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黎的心終於如釋重負。儘管早先的交鋒已讓他察覺到墨文博的境界略顯低微,但那份揮之不去的擔憂——生怕對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或是藏有驚世法寶。此刻看來,那不過是自己多餘的揣測罷了。在毒煙繚繞的戰場,自己的行動確受束縛,然而一旦將墨文博逼出毒煙範圍,或是乾脆摧毀這些火堆,墨文博便絕無逃脫他手心的道理。
沐黎決心已定,開始全力催動靈火燈。他眼睛半睜半閉,低聲吟唱,全身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體內的元氣運轉到極致。霎時間,靈火燈的光芒驟然膨脹,火焰色澤由純白蛻變為深邃的蔚藍,化作一隻龐大無比的藍色火鳳凰,振翅高飛。
靈火燈為陰陽兩用之物,是陰陽雙修的至寶,修煉至極致,既能冰封萬物,亦可焚盡蒼穹,轉換自如,全憑持有者心意。只是,若無高深境界支撐,極易遭受反噬。沐黎的師父便是在一次靈火燈的失控中不幸隕落,神魂被無情吸入燈內,永不超生。
鳳凰振翅高飛,發出震耳欲聾的鳴叫,其熾熱的火焰如同流星雨般傾瀉而下,將墨文博逼得連連後退。火鳳凰的每一次振翅都帶動著周圍空氣的劇烈波動,形成一道道狂暴的風暴,將周圍的樹木連根拔起,化為一片廢墟。
墨文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苦心堆積的數十處篝火被盡數摧毀,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這真是一物降一物,癩蛤蟆降怪物。沐黎就是能穩吃自己,正面硬剛不用想了,就連精心策劃的毒煙戰術在沐黎面前徹底失效,樓蘭寺投毒的經驗也是完全用不上的。
他無奈輕嘆,拔開了瓷瓶上的塞子。
屍毒,是他最後的手段。屍毒和其他的劇毒大不相同,如同瘟疫一般相互傳染,人死之後又會釋放更多屍毒。人越多,屍毒的威力就越大、持續的時間就越長,直至所有人盡數死光。
這種毒有違天道人和,且沒法控制,墨文博也不敢輕用。
沐黎提著靈火燈站在火鳳凰身後,看到了他瓷瓶裡飄出的一絲綠色煙霧,瞳孔陡然放大。身為巫師的他,不光看到了毒物,也看到了一股源自深淵的、超越凡塵的恐怖力量。這不是簡單的劇毒,而是來自幽冥的怨念與死亡的交響,屍毒之霾。
張燦曾對吳颯行說過,墨老四是以毒入道第一人,不知是福是禍。他已經完全煉化了屍毒,就像給屍毒賦予了部分生命。它能無聲無息地滲透進每一寸空間,將生命拖入永恆的黑暗深淵。
僅僅一縷毒素的飄出,稀薄得像墳頭燃燒的一根香火,卻讓天地發生了猛烈的異變。
現在只是接近傍晚時分,太陽雖然西斜,依舊沒有完全落山。但在屍毒飄出的瞬間,整個天空暗了下來,就像被一塊巨大的幕布遮住了天地。太陽的光芒不再是溫柔的橘紅,而是帶著詭異的赤紅,如同地獄之門被緩緩推開,釋放出無盡的邪惡與絕望。隨著這一絲絲屍毒之霾的蔓延,空氣變得沉重而粘稠,彷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吞噬著靈魂。
大批蠻兵被放倒在地,轉瞬即逝。新鮮飽滿的屍體迅速腐朽,乾枯,又突然開始扭動。它們彷彿是從千年墳墓中爬出的乾屍,又像被某種邪惡的意志喚醒的亡靈,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冥之火,那是來自深淵的凝視,帶著無盡的怨恨與詛咒。它們的身體開始扭曲,面板乾癟又膨脹,覆蓋上一層青黑色的鱗片,如同從深淵爬出的恐怖巨獸,帶著對生命的無盡渴望與復仇的怒火。
四周的生靈也未能倖免,野獸的哀嚎聲在夜空中迴盪,它們的身體在痛苦中扭曲,化為不可名狀的怪物,利爪與獠牙在黑暗中閃爍,如同來自地獄的使者,纏繞、絞殺著一切敢於靠近的生命。樹木與植被迅速枯萎,轉而化為黑色的粉末,隨風而逝。
墨文博被嚇呆了。他只知道這玩意毒性很猛,在此之前從未有人煉出,不曾想竟如此逆天。
沐黎一陣頭暈、天旋地轉,心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與緊迫。他深知,一旦讓這屍毒之霾徹底蔓延開來,不僅這片土地上的生靈將無一倖免,就連他自己也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他必須立即採取行動,阻止這場災難的進一步擴大。
靈火燈在他手中光芒更盛,藍色火鳳凰彷彿感受到了沐黎的決心,振翅發出的火焰更加熾烈,化作一道道火焰旋風,試圖將那些被屍毒感染的生物隔絕開來,同時努力驅散那片籠罩天地的陰霾。然而,屍毒之霾彷彿擁有生命般,頑強地抵抗著火焰的侵襲,兩者之間的較量異常激烈,天地異象不曾改變。
墨文博反應過來,一聲輕嘆,蓋住了瓷瓶。
火鳳凰壓力頓減